小丫鬟诧异道:“燕姐姐回来后一直待在屋子里呢,还特意叮嘱我别去叫她,她累得很,要睡上一会儿。”
沈星溯低着头,眼底投下阴翳,最终遣退了门口守立的下人们。
如今太太老爷俱不在府,燕洄没有隐瞒出行的必要,除非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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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燕洄正紧张地行走在一处偏僻的小径上,频频回头望去,确认身后无人跟上来,为了谨慎,还是拉低了惟帽。
她来时想方设法地从下人口中套话,终于得知沈星溯是将释心关押在一个远离他们的偏房中,且看他态度,分明是想将此事拖延下去。
若不能保证释心的安全,燕洄坐立难安,最后下定了决心,向丫鬟扯了个慌,不求能瞒住沈星溯的耳目,旨在拖延一会儿时间。
偏房前两个小厮终日里站岗把守房门,正无聊得紧,忽然看到绿竹旁绕过来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
小厮摸着下巴饶有意味地笑了一声,有心讨些意趣,便拦在对方面前。
女子慢悠悠地除去惟帽,露出一张清丽秀雅的白皙面庞。
小厮认得她,立即收了不怀好意的笑,躬身问道:“燕洄姑娘,你怎么有时间到这来了?这挺荒凉的,你是迷了路吧,让我送你回去。”
燕洄眸光雪亮,斩钉截铁道:“二爷派我来放华潭寺的弟子离府。”
两名小厮不清楚此事内情,只从沈星溯那里领了这宗差事。
燕洄虽是沈星溯面前的红人,可这么空口白牙地要将人放走,他们可没胆量照办,转了转眼珠,笑道:“那还请姑娘稍等,让我兄弟先去找二爷确认一遍,以免生了纰漏。”
燕洄闭眸吐了口气,方才还柔弱谦和的女子忽然柳眉倒竖,眼里生出锐光,张口便是一顿疾风骤雨般的训斥,“二爷亲口向我吩咐的,那还能有假?是不是二位欺我是个弱女子,摆明了要为难于我?好,既然如此,那不劳两位大驾,我这就回去告诉二爷,让他亲自跟你们说便是!”
燕洄说完作势要走。
这可把两名小厮急坏了,又是作揖又是摆手地解释道:“姑娘可别误会我们,我们也是听命的下人,哪有什么官威,既然二爷发话了,那我们这就去开门,可千万别去惊动二爷!”
燕洄掐了掐手心,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这招狐假虎威算是奏效了,好在有惊无险。
燕洄反手将门关好,确认两人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这才抬脚进了内室。
临近入春,室内却还十分阴冷,明媚的日光透过窗纱洒落,也变得黯淡了几分。
释心身披乌蒙的光盘腿而坐,阖着双目,手中不断捻动佛珠,淡然悠闲得仿佛身处溪边林间。
察觉到脚步声,释心睁开双眸,在见到燕洄的那一刻,眸底显然有一丝震惊,但很快,他将多余的情绪敛去,自榻上起身,正要开口说话,燕洄却伸出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他保持安静。
释心目光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定了一瞬,沉默地站在原地,燕洄走上前低声道:“相信我不会害你,暂时不要问,只跟我走就是。”
两名小厮将头紧贴在房门上,却只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待燕洄打开门后,两人脸上换了谄媚的笑,“姑娘回去后还望能在二爷面前替我们哥俩美言几句。”
燕洄面无表情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释心径直离去。
待走到树后,燕洄停下脚步,伸手解开了斗篷递交给释心。
看着这件月白的女式斗篷,释心挑了挑眉,无声地回望她。
燕洄催促道:“你先乔装成丫鬟混出府去要紧,就别管其他了。”
释心接过斗篷,却因身高肩宽而挤不上扣子,只好这么半披着。
燕洄举着惟帽让他低头,戴正后放下了轻纱。
若在远处打眼望来,释心这样的装扮勉强能充当一名身量高挑的婢女,只是不能细瞧。
清幽静谧的小径上,两人皆沉默地向前疾走,若有人经过,燕洄就主动挡在释心身侧,一时倒也没引得其他人注意。
接近后门时,释心忽然开口,“你没经过沈星溯同意,如此贸然放我离开,恐怕会惹上祸事。”
燕洄行色匆匆,不时察看四周,听到释心状似关心的话后摇了摇头,“不妨事,你也看到了,我当时在大堂顶撞他,如今也安然无恙。”
她在来之前借口差走了护院,轻轻推开了这道偏僻的小门,“你放心离开,我可担保沈星溯不会再找你麻烦,你……怎么了?”
释心扶住了门,回头望她,“我们以前认识吗?”
这一句问话让燕洄悚然一惊,竭力平复着心底的紧张,面色无常道:“没有,华潭寺交付合契时是我第一次见你。”
释心在她面上多看了几眼,又问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为何要数次救我?”
平地起风,漾起轻纱,释心凝眉,表情极其认真,是不容推脱的坚决。
他早已起疑,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也要问个明白。
燕洄抿着唇沉思,在抬起头时语出意外道:“当日在大堂,释心师t傅曾说自己幼时曾于青云崖失足跌落,却吉人天相,被路过的住持相救。”
释心点了点头。
燕洄揪着帕子,眼神飘向远方,似在回忆什么哀伤的旧事,娓娓道来:“我曾经的情郎正是自高崖跌落,只是他运气没有释心师傅这般好,早早离开了,当日听到你的经历我脑海中便不经意浮现了他的音容相貌,”
“若他还在,应也跟释心师傅一般高大伟岸,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