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李氏在前院设堂供斋,忙完祭祀先祖等各项礼节后,方才在宴席上落座,静等着各房里的下人们前来拜年请安。
燕洄和梨青等一众丫鬟小厮在外面稍站了一会儿,看着打头里进去的下人们又捧着赏银出来,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
梨青踮脚看了看,笑道:“今年太太给的赏银这样丰厚吗?”
待轮到了她们进去,屋里头的丫鬟将毡帘卷起,笑脸迎人。
燕洄低着头,斜眼偷觑梨青,学着她的样子对座上的主子磕头拜年,说上了几句恭贺新年、祝愿沈府蒸蒸日上的赞语,便得了足足十两赏银。
“好,都好。”李氏微笑着点头,“你们平日伺候星溯都尽心尽力的,我也都看在眼里。”
众人站起,李氏忽然注意到人群中那个稍显陌生的面孔,定睛再一细瞧。
距离几个月未见,李氏印象便有些模糊,再看她伤病已愈,低着头俏生生地站在那处,生得明眸皓齿,不仅模样周正,身量气度也透着股机敏灵巧,虽得沈星溯偏爱,可穿衣打扮却十分低调得体。
李氏心里先存了两分好感,微笑道:“你就是星溯房里的燕洄吧?”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内忽然静了一瞬,坐在李氏左手边的阮宁蕙闻言也抬眼望了过去。
燕洄……
那就是舍命救了表哥的丫鬟?瞧着却有些眼熟。
无数道目光投向燕洄,燕洄凝了汗,却不慌不忙地跪在李氏面前,单独请了太太安,说上几句喜庆的话。
李氏抬手让她站起,笑得和蔼,“我早想着见你,却一时没得空。你对星溯忠心耿耿,舍身相助,我怎么能视而不见,必须要嘉奖你。”
说罢,李氏转头示意嬷嬷,让下人呈了一漆盘排列整齐的金锭和着宝石、玛瑙、珍珠等华贵的宝物,直让众人个个看成了呆头鹅。
燕洄心中扑通直跳,说不心动也是假的,她知道分寸,跪在地上俯首道:“承蒙太太赏识,可这样厚重的嘉赏,奴婢受之有愧。”
“这倒是个老实的丫鬟,太太既然赏了你,那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你快快拿着吧!”
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燕洄微直起身子看去,正撞见似探寻的复杂目光中。
坐在李氏身边的年轻女子穿着鲜亮华丽,脸上薄涂脂粉,隐隐有一股娇艳风流的媚意,举手投足能看出是极得体的大家闺秀之态。
燕洄未见过她,悄悄地打量着。
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李氏身边,又平常随意地对下人们发号施令,不就是让李氏认可的未来儿媳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对方应就是沈星溯的表妹,阮宁蕙。
这样天仙般的妙人,沈星溯居然不屑一顾?
燕洄不禁怀疑起了沈星溯的眼光与审美。
阮宁蕙笑不露齿,扶案站起,伸手自发间取下一支金花银珠宝石头钗,盈盈地走到燕洄面前,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她亲手将头钗为燕洄插到了发髻间,柔声道:“原是你替表哥挡了一劫难,我出来时实在匆忙,未来得及给你带谢礼,只能以发钗聊表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头钗上除却金银材质不提,光是那缀着的宝石个个都有指尖大小,华光溢彩,再无眼力的人也知晓其价值。
燕洄惶恐地要解下头钗物归原主,阮宁蕙却哎了一声,拦住她的手道:“我向来与表哥一条心,你对表哥虔诚忠心,就是对我有恩。”
阮宁蕙顿了顿,指尖沿着燕洄的发髻在脸侧轻轻一划,掩口笑道:“而且,听说表哥待你十分宠爱,我们两人日后少不得要时时相处,你这样急着归还头钗,可就要寒了我心,误以为你拿我当外人了。”
阮宁蕙身上馨香阵阵,嗓音也低柔动听,可燕洄不知怎的,好似从这番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深意,被阮宁蕙触过的头发脸颊麻酥酥的,于是就顺势松开了要卸掉发钗的手,让那样高调显眼的宝物留在了发髻上,照映着其余丫鬟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
燕洄福了福身,对着阮宁蕙恭敬道:“在奴婢看来,您和沈二爷都是需忠心对待的主子,不分彼此,您赏识我,也是奴婢的福分,再推脱就有些过犹不及了,那奴婢就却之不恭,收下您的美意。”
阮宁蕙颇为满意地回到座上,对李氏赞道:“有这样伶俐懂事的丫鬟在表哥身边,我也能安心些。”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对着下面的丫鬟小厮又提点了几句,便让一行人下去了。
这回全府上下的人几乎都知晓燕洄领了厚赏。
燕洄不便一人独吞,先捡了一些分给相熟的丫鬟小厮,也算打点关系。然后又特意跑了大老远,将几块银锭分给老爷太太院子里的下人们。
梨青不甚赞同地劝道:“咱们是二爷院里的,跟他们没甚交集,原没必要给老爷太太院里的下人打好关系,再说,这么些金贵的东西,你居然还给了几个看门护院的小厮,真真是暴殄天物。”
燕洄微微一笑道:“你别看他们身份低微,可说起来,要想进老爷太太的院,都得看这些看门子的小厮脸色。”
梨青奇了,“你在二爷院里好好的,干嘛要去老爷太太院里去凑热闹,好了我真是不懂你。”
梨青虽不赞同,可收了燕洄的好处后也不再多嘴,美滋滋地揣着一支金钗回屋里去了。
忙得差不多后,燕洄拿出早收好的金锭和宝石去找柳妈。
柳妈有几个孙儿,苦力却不多,家中每年的花销极大,全靠着她贴补。
收到燕洄的厚礼,柳妈到底心动,推阻了几遍也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