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光彩粼粼的宝石,柳妈叹道:“太太和二爷都是极赏识你的,若你以后不出大错,可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燕洄舒舒服服地窝在柳妈的小偏房里,闻言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等柳妈将贵重的财物收好后,两人盖着同一条衾被聊天守岁。
不过,燕洄白日里疲惫,过了子夜睡眼朦胧,渐渐地在柳妈的慢声细语中弯了头颈,竟熟睡了过去。
第二日燕洄醒来时,另半边床榻空荡荡的,天光大盛,极为刺眼,已近正午。
燕洄慌里慌张地起身洗漱,柳妈正巧做活回来,身上有些油烟味,拍了拍胸前的灰,安抚道:“你不必急,太太带着下人去了华潭寺祈福进香,少不得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说起来,这事还有燕洄的一份功劳,可她不想做张扬的跳梁小丑,也没借着这份功劳特意到太太面前蹭一份嘉奖。
日中时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提早了些回府。
李氏竟没急着去用膳,而是先喊了几名管事到前厅议事。
柳妈一边备菜一边纳罕道:“历年从华潭寺回来,太太都会先去沐浴更衣,然后用膳小憩,从没破过规矩,今日这是怎的了?”
燕洄闷闷地不知为何,心神有些不安,只觉李氏这次破例与去华潭寺祈福上香脱不了关系。
燕洄惴惴不安中,常在太太身边伺候的嬷嬷忽然寻到了膳房,不冷不热地说道:“太太唤你去前厅。t”
柳妈闻言急忙在罩裙上抹干净了手,将嬷嬷请到干净地方,送上一块裹了油布的烧鹅,问道:“正是饭点,太太怎么突然要找燕洄过去?”
嬷嬷婉拒了柳妈伸过来的手,哼一声道:“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敢多嘴?好了,太太等着她呢,快跟我走吧!”
嬷嬷冷冰冰的神色与态度与昨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燕洄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善,点了点头,乖顺地跟在嬷嬷身后,一路往前厅去。
临到前厅门口时,燕洄远远望见大敞的门内乌压压跪着一地的人,有张总管和眼熟的几位管事在列,而太太李氏端坐在首位,表情凝肃。
明眼人都能看出屋内充斥着风雨欲来的威压,而燕洄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原在说话的几人极有默契地闭了嘴,待燕洄低着头走到屋内中央,密密麻麻的审视目光投射而来,让她顿时心生不妙,跪在地上后,便听到上首的李氏缓缓张口道:“这次喊你来,没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简单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燕洄将头伏低,听着李氏严肃的语调,心如擂鼓,反复猜测李氏为何突然喊她来此问话,对簿公堂似的又里外围了这么些人。
联想到李氏方才从华潭寺而归,莫非是她张罗主办的事宜有了差错?
李氏转向一旁的张总管道:“你回来的路上与我说,今年与华潭寺祈福一事的花销有问题。可我看账面上,今年与历年的花销是差不多的,你为何这么断定燕洄私自昧下了一千三百两?”
一千三百两银子?!
燕洄被李氏脱口而出的数目惊到。
她怎敢私吞这样大的银款?
张总管煞有介事地说道:“回太太的话,因为历年账面上的数目都是抬高了的,以备不时之需。其实也用不了这么许多,若无突发的状况,就会将额外剩余的银款退回公中的账上,为不显得杂乱无章,就不会再返回去修改账面上的数目,只添上几笔记上即可。”
顿了顿,张总管提了嗓音,意有所指道:“而燕洄姑娘所报的数目虽与往年的大差不差,各项采买、进香、捐施和做法事等的花销也是相同的,按理应返回公账一笔剩余银款,而燕洄姑娘这边却迟迟没有动静,难免让人生疑。”
燕洄听他言之凿凿地阐述罪状,险些被气到昏厥。
张总管因祈福承办易主一事记恨着她也就罢了,竟豁出去在账面上作假,又收买其他账房管事来一起陷害她!
华潭寺的释心师傅确实要给她一千三百两的银款,可她全都退了回去。
而华潭寺要从中抽取一千两好处的事,张总管也必然是知晓的。
张总管每年与华潭寺生意人情往来,不知收了多少油水,竟敢借此反将一军,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李氏平时吃斋念佛,看似慈悲祥和,可一听到竟有下人敢在这件事上做手脚,这简直是对佛祖大大的不敬,当即动了怒,怎么也要彻查此事。
李氏将视线偏移到燕洄身上,问道:“你也听到张总管所说,如其中有虚,你尽可以解释清楚。”
燕洄徐徐抬头,低敛着眼眸,并未有慌张心虚的神色,李氏微微放松紧绷着的后背,她没全然听信张总管所言,可这事闹得如此大,当然要燕洄给出个说法来,要不然她也没法公然保着她。
燕洄思忖片刻,听清原委后便捺住心神,不自乱阵脚,如实回禀道:“二爷信任奴婢,将此等大事交托给奴婢,奴婢头遭担此大任,每日战战兢兢,直到事办妥了没丢二爷的脸面才松了一口气,又哪里来的胆子敢贪那一千三百两的巨款?太太可以派人随意捡抄奴婢身上和所住的厢房内,再者,与奴婢相熟的人也可来此回话,奴婢行得端正,自是相信真金不怕火炼的道理。”
李氏听罢,脸上神色便有些缓和,张总管一见暗道不妙,忙插口道:“那银票谁知你随手藏在了哪块砖下,难不成太太为了查你,还要将整座沈府的砖墙都搬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