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小厮们放轻动作端着杂物又整齐地走了出来,路过燕洄身边时压低嗓音道:“二爷已经歇下了,你进去候着,要是二爷有吩咐也方便伺候。”
燕洄点头,拨开帘子入内,案上莹莹烛火,供视物明晰,又不刺眼。
她有意向书案投去一瞥,原先的画纸已被迭放整齐,只剩空阔的桌面。
床前冷碧色的帷幔轻纱紧紧掩着,床上之人安静躺着,唯有浅淡而规律的呼吸声。
燕洄站在离床三米远的位置,任劳任怨地听候差遣。
只是屋内暖意腾腾,烛光又稍显黯淡,燕洄的目光便直勾勾地发起呆来。
直到视线里的屏风晃作了两座。
燕洄顿感不妙,揉了揉眼睛又撑了一炷香的功夫,实在困顿不堪,悄悄觑着床榻上那尊佛似乎睡深了,便尝试着坐到圆凳上解乏。
燕洄原想着坐过半个时辰再起身,胳膊支在桌子上坐得直直的。
竟是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
燕洄骤然惊醒时,案上的灯幽幽缕缕地升起一阵青烟,似乎刚熄。
窗外朗月清明,光线柔和,照在半敞着的惟帐那直直站立的人身前。
燕洄吓了一跳,正与沈星溯愠怒的双眸对上。
沈星溯嘴唇轻抿,眉眼间三分清明不见睡意,周身那股不虞之意隔了三米外尤叫人胆寒。
燕洄连忙起身,慌乱中险些被凳腿勾着跌了一跤,还未站稳就道:“二爷可是睡得口渴了,奴婢这就端茶来。”
“睡?”沈星溯扯开惟帐,瞧见燕洄白皙的脸颊上烙着两条红痕,似乎是伏案而睡时被衣袖上的褶皱印上去的,他怒极反笑道:“自古至今我是头一遭听闻有偷懒的丫鬟鼾声如雷,将熟睡的主子吵醒的。”
冷不丁听对方诘问,燕洄兀自发蒙的头脑瞬间被吓得清醒,怔了两息忙不迭跪在地上告饶道:“奴婢快十个时辰未曾合眼休息,实在困乏,不是有意偷懒,还望二爷绕过奴婢这一回。”
“哦?”沈星溯趿拉着鞋履,眉头舒展,微微一笑道:“你这是埋怨我这个做主子的不体恤下人咯?”
“奴婢不敢!”燕洄将头伏得更低,细瘦的腰身弱风扶柳般轻轻颤抖。
没有纰漏时沈星溯还在找茬来为难她。
如今把柄落到对方手中,还不知要如何被罚。
沈星溯眯起眼睛,嗓音柔和,却隐隐带着诡谲:“我也不是严苛的人,既然困了为何不早说?这样吧,你就睡在这里。”
不等燕洄拒绝,沈星溯朝外喝令:“来人!”
长荣率先推门而入,垂着手上前将几盏灯点亮了。
沈星溯低头轻声吩咐了两声,长荣微微一怔,被沈星溯暗沉的视线一盯,头上落了些汗来,连连点头,小跑出屋。
燕洄注视着沈星溯的一举一动,胸膛里的一颗心被吊线悬挂在空中,要掉不掉的,嘴唇都有些发白。
沈星溯漫不经心地经过燕洄面前,用手指推开两扇房门,
四名小厮各抱着底座一角,将一顶格外庞大的八角笼子抬了进来。
笼子由黝黑实木光泽的材质铸成,烛台粗细的木条包裹结实。
沈星溯拉开笼门,含笑看向燕洄,“就在这里睡吧。”
燕洄当即变了颜色,匍匐在沈星溯的面前,又惊又怒道:“这使不得啊!这分明是关押犯人的牢笼,奴婢既没有触犯律法,怎能与犯人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