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蕙眼中不自觉地落了鄙夷之色,复又低下了头。
颜无恒在看到殿内所跪之人后,脸上重新落了平静,不以为意地扶着书案站起,但很快,他的从容消失在阮宁蕙的不屑低眸中。
颜无恒压下了眉眼,紧抿着嘴唇退到一侧。
“去洗洗。”景帝掀起眼皮子向他瞥了一眼,有些嫌弃。
颜无恒谄媚笑道:“这是大补之物,奴才才舍不得洗干净。”
说完,他在阮宁蕙震惊的眼神中,用舌头将嘴边的污浊悉数舔到了口中,像品尝了什么美味佳肴似的眯起眼睛。
景帝十分满意他的顺从,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瞬,放弃了冷掉的茶水,转而拿起另一盏鹿血酒,仰脖一饮而尽。
年近半百之人,虽有意却力不从心。
景帝不甘于身体逐渐老迈,早早就服用起了药膳,仿佛想像众人证明些什么般,在声色犬马之上越发放浪形骸,扩容了后宫,还大兴土木,另外建了一处苑囿,安置他在民间大肆搜寻来的佳人。
方才的奏折中就有掺杂着劝阻此事的。
景帝放了杯盏,手指轻轻捻动着面前的奏折,面上却未有餍足纾解之意,复抬了眸,看向阮宁蕙道:“你过来。”
阮宁蕙娉婷走近,却见景帝目光向桌下一扫,其中深意让阮宁蕙本能地退了两步。
颜无恒噙着笑,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阮宁蕙后退时,景帝眉眼已然酝酿着暗沉的风暴。
在看到阮宁蕙忽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妾身在家中时便研读女诫与女则,深知身为女子需端方清正,不敢巧言令色魅惑陛下污浊了圣贤之地。”景帝血涌目张,不满愤恨之意已写在面上。
景帝看向殿内的女子,年轻、鲜活,恰如枝头含苞待放的朝露嫩花,却愈加将自己衬得如风烛残年的夕阳枯木。
景帝眸中忽然落了暗色。
他在年轻时若遇到此等敢与自己分辨的妃嫔,还会觉得有意趣,娇惯几分。
可此时,景帝只觉被违抗旨意后的沉炽怒火,被方才饮下的鹿血酒一激,更加忍无可忍。
皇子、臣子、妃嫔,个个都硬了翅膀,敢公然与自己作对。
岂不是看他有了老迈之态,才敢如此嚣张!
景帝冷冷一笑,“你有几颗脑袋敢忤逆朕?”
阮宁蕙一听此话,面上血色急遽褪去,为刚才自己壮着胆子的话语感到深深的悔意,头抵地面,高声求饶。
而景帝已然被她激怒,对着颜无恒道:“将这个贱人带下去,何时调教像样了何时再带到朕的面前!”
阮宁蕙背脊一僵,慌乱地向景帝再次告饶恳求,见景帝满眼不耐,又本能地目光投向听令走来的颜无恒。
她又不是娼门伎子,何能受此奇耻大辱。
她转头去扳颜无恒落在肩上的手,被逼急了就抓着他的胳膊连抓带咬。
颜无恒见她如此不识抬举,施了狠力将人掼在地上,阮宁蕙被这一下摔得几乎昏死,无力地躺在地上倒气。
自己的妃嫔被太监如此粗鲁相待,景帝却置若罔闻地重新批阅起了奏折。
颜无恒俯身揪着阮宁蕙的长发,将人拖到了门槛处,转了转发酸的手腕,出去唤了几名宫婢将阮宁蕙抬出勤政殿。
待将阮宁蕙送回了住处,颜无恒责令宫婢将意识模糊的阮宁蕙缚住手脚,然后将多余的人赶了出去。
片刻后,阮宁蕙口中溢出一声细微的呻|吟,悠悠醒转,却发觉躺在自己殿内的大床上,而手脚却不听指挥,睁开眼睛一瞧,细长结实的锦带牢牢捆在身上,动弹不得。
颜无恒正老闲自在地坐在一旁,轻呷着茶水,轻飘飘地转来视线,不屑道:“阮昭仪似乎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以为自己进了宫,被封了昭仪,就是个主子了?居然敢跟圣上拿乔装娇,我劝你早些将以前在府里的日子忘了,别当自己还是有人捧着的娇小姐。”
阮宁蕙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你能踩着沈家谋得圣上青眼,应该是有些心机的,怎么就想不明白自己一无身家背景,没有能与别人谈条件的资本,甭说是圣上命你,就算是你最看不起的太监,都能轻松治你。”
“如今落在我手里,就别想能蒙混过去。”
“把脸扭过来,怎么,是怕奴才的样子污了阮昭仪的眼吗?”
阮宁蕙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没想到颜无恒竟将她心中所想完整剖析了出来。
她当初见沈家落难,且沈崇山犯得是杀头的死罪,立时想着如何让自己脱身出泥潭。
却t没想到,景帝竟如此暴戾无情,任由一个太监来折辱自己。
颜无恒拍了拍手,将一个枣红色的匣子打开,里面器具琐碎,阮宁蕙抬眼看了半晌,待认清其用途后,面孔剎那狰狞惊恐,嘶声道:“你敢!我是圣上的妃嫔,你这个狗奴才敢对我不敬!”
颜无恒低着头摆弄箱中器具,听到阮宁蕙所言,眼神黯了几分,移开了手指,放下一个细小的物件,转而拿起一条皮革编制的软鞭。
鞭身柔软结实,不会伤及人体内脏,但抽打在身上,也足够让一名娇脆的女子顺服。
数息后,殿内突然响起尖声惨叫,不时夹杂着痛骂。
门口守候的宫人默然,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直到殿内的声响渐渐止歇,台阶下观望徘徊的小太监这才敢上来敲门。
颜无恒额上出了些细汗,走出后又反手将门阖上。
“什么事?”颜无恒被人打断,略有不满,皱着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