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令溪再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这叫她如何能不对闻澈心生厌恨?
岑昭礼也留意到了岑令溪紧紧捏着袖子的小动作,以及她微红的眼眶,于是尽量将语气放软:“令溪,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是为父无能,连累了你。”
岑令溪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反驳了岑昭礼的话:“父亲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是岑家的女儿,我们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父亲早些休息,明日宴会的事情,有我和阿野操持。”
方鸣野闻言,也朝岑昭礼拱了拱手,“父亲不必担心,阿姐这里,有我在。”
岑昭礼最终是拗不过这一双儿女,抿了口茶后离去了。
等他走后,方鸣野才起身走到岑令溪跟前,又撩起衣衫蹲在她身侧,头稍稍抬起,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她,道:“阿姐那日,从街上过去的时候,我在人群之中的。”
岑令溪眉心微蹙:“我知道的,我也看见了,可是……”
她欲言又止,可是当时闻澈很快发现了,强硬地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中,隔断了她和方鸣野之间的无声的交流。
“我知道阿姐有难处,这本就不是阿姐的错。”
方鸣野听见她要解释,立即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之间,轻轻摇了摇头。
岑令溪本就有些酸涩的眼眶顿时就湿了。
方鸣野看见她的动作,更有些慌神,匆匆忙忙从自己衣衫的内袋中拿出帕子,“阿姐,别哭啊,我这些日子在家中,有好好地温书准备春闱,也有好好地照顾父亲,父亲的身子也算康健,家中一切都好,阿姐不必太过担心。”
岑令溪吸了吸鼻子,按住了方鸣野想要直起身子抬手为她拭泪的手,“我没有哭,还好有你在家中。”
对于她这个动作,方鸣野稍稍愣了下,不过很快就将面上的尴尬掩藏去了,只是侧过脸在岑令溪的怀中蹭了蹭,犹豫了下,才道:“其实那天我顺着人流,追到了那所谓雀园的位置,后面在他不在的时候,我也想过翻墙进来看看阿姐,带阿姐走,但是那座宅子门口附近全是侍卫,我怕连累到阿姐,一直没敢轻举妄动,不曾想,一拖,就拖到了今日。”
岑令溪听到方鸣野想带自己走,不觉打了个寒战,因为她想到了闻澈当时在刑部门口和她说的那句“回去好好想清楚,如今的长安城,甚至大昭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她若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即使侥幸从重重暗卫把守的雀园逃出去,不出多久,闻澈就会发现,而他手中现在把持着禁军,哪里是她轻易说逃便能逃走了,逃出长安城呢?
她和方鸣野倒是好说,但是父亲一把年纪了,难道也要跟着他们一同流浪么?
一旦被闻澈追回来,她都不敢想,她会面对怎样的后果。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方鸣野的动作,抚了抚他的头,柔声道:“不要冲动行事,闻澈他,暂时还没有想过对我动手,我在里边,也一切都好,答应阿姐,万事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赌。”
方鸣野浑身一僵,摸他头的这个动作,岑令溪已经多少年没有做过了?
仿佛是嫁给江行舟之后吧。
这样想着,他便将岑令溪抱得更紧,就如同小时候一般。
夕光已经完全褪下,昏暗笼罩了整座长安城,无人知晓翌日是晴是雨。
就像岑家也没有想到,岑昭礼五十岁的生辰宴,之前递过帖子的同僚官员,竟无一人前来。
岑昭礼嘱咐人递帖子的时候,也并没有局限于先前赵王阵营中的,几乎京中从前有所往来的朝臣家中都递了帖子,可时间已经过了申时,岑宅门口却没有一辆车停下,就好像院子中精心准备的酒席如同摆设一般。
就连本来落在围墙上的喜鹊,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扑腾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其实原因他们心知肚明,无非是因为昨日岑昭礼升任刑部尚书一职,昔日同患难的同僚不齿他的行径,而真正在闻澈阵营中的朝臣同样看不起他,属于是里外不是人。
岑令溪看了眼岑昭礼,扯了扯他的衣袖,说:“父亲,从早上等到现在了,是不是也饿了,要不我们先吃吧。”
她知晓,过了这个点,还没有人来,大概是不会有人来了。
方鸣野立在另一侧,也顺着岑令溪的话道:“父亲从小教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和阿姐陪着您,我们一家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阵声音。
“一家人?是不是t还少了谁?”
虽然光听声音,岑令溪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丝恐惧感,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朝门口看去。
闻澈手中捏着扇子,在另一手的手腕上轻轻敲打着,就这么慢慢地从门口踱了进来。
岑令溪看见闻澈的第一眼,几乎是没站稳一般朝后退了两步,面上都是惊恐。
不管背地里如何,但当面瞧见闻澈,岑昭礼也只能拉着方鸣野拱手给闻澈行礼:“见过闻太傅。”
闻澈则用扇子往上抬了抬岑昭礼的手,说:“今天是岳父您的大日子,就不用同我行这些礼了,”说着朝周遭粗略地扫了一眼,笑道:“怪我,记错了岳父的生辰,竟叫宫中的宦官昨日便将寿礼送到了。”
岑昭礼来不及细想,连声应道:“不敢,不敢。”
他哪里敢怪闻澈?
闻澈说着真朝岑昭礼俯身行礼:“那我先恭贺岳父右迁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