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闻讯跑来的吴素商,赶忙挤过人群,站在了史云腴这边冲周问仪吆喝道:“对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周问仪对眼前人的态度十分不满。
陶寻玉对自己不屑一顾,那是因为她是尚书令家的千金。她史云腴算什么?一个被家族弃之如履的三娘子?不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才被碰巧选中进了青宫教习?
周问仪连陶三娘都敢硬碰,
还收拾不了她个不知廉耻,把柄在握的史三娘——
周问仪恨不能把南院t的人,都挑剔个遍。
如此,将来教习结束,到老皇帝那把册子一递,以她的资历,和太子妃的加持。
做太孙妃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周问仪看着史云腴,想着她即将被问罪的模样,不觉抬起了头,她直言:“有些事,我们不说,是想给你,还有史家留些颜面。我劝史家娘子就不要过多纠缠,老老实实跟咱们去清和殿面见面见太子妃。到时候我若心情好了,替你在殿下面前求求情,说不准还能从轻发落!”
周问仪在史云腴面前,又逞起了威风。
史云腴定在门内,没打算就此妥协。可谁知不等她出言,一个狠厉的声音,就从屋内的黑暗处发出,“周问仪,你给本王再说一遍,你要替谁求情?”
叫在场人听去,无不为之胆寒。
吴素商更是被吓得面色铁青,忍不住大呼:“天吶,是殿,殿下……三娘姐姐,殿下怎么会在你屋里!”
谢沉书自暗处走来,不怒自威立在史云腴身侧,引得惊诧声四起。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此刻,当谢沉书选择出现的一瞬,他与史云腴的情谊,便不再是不可见光的秘密。
他决定好了,他要和她一块站在光里。
谁料,史云腴却比众人还要慌张,还要惊惶。她看着擅自在众人面前,肆意牵起自己掌心的谢沉书,不禁大惑,甚至还想着把人塞回屋里去,“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叫你躲着?”
谢沉书却莞尔一笑,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遮掩道:“本王再不出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有人欺负,本王认定的太孙妃?”
此话一出,众人惊呼,周问仪的心更是凉了一半。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太孙,能跟眼前这毫不起眼的史三娘有什么联系。
今日哪怕谢沉书从陶寻玉屋出来,都不会比从眼前人屋里出来,叫人骇然。
这会儿太孙来了,众人气势弱了。就连气也不敢大口喘了。
谢沉书转头望向周问仪将脸色一变,“本王不是问你,你要替谁求情?”
周问仪感受到头顶一股股傲人的寒意。
她的气焰已不再似适才嚣张,她只不甘心地瞥了史云腴一眼,便拱手答曰:“臣女不敢。”
阵阵秋风,吹呼起宫人手里飘忽的火苗,谢沉书眼中的光影亮了又淡,他拂袖扫开众人对史云腴的围困,就如之前在床边承诺过她的那样,甘愿成为她此生的庇护。
谢沉书牵着史云腴离开门廊,走进了浓浓的灯火里。
全然不顾世俗惊诧的目光。
但闻他在离去前,微微侧目看向身后为虎作伥的人,厉色道:“周问仪,你不是要带她去清和殿,那顺道把本王一块带去。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要给她问个什么罪过——”
周问仪在风中无言,却因问罪二字,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想,若是谢沉书知晓,她所告之事后,还会不会如现在这样被史三娘蛊惑,而肆无忌惮地偏袒?他又会不会因此发怒,成为那个最想问罪她的人?
周问仪贼心不死,她只暂时压下自己的张狂,静待清和殿里好戏登场。
彼时,南院里,谢沉书领着史云腴先行离去。周问仪却在路过陶寻玉面前,看着其狼狈的模样诡谲一笑。
当下有人心怀鬼胎,却也有人呆若木鸡。
只瞧吴素商看着史云腴被太孙牵着离去的背影,忽然双腿一软。
若不是赵苒扶她,她便是要跌在了地上。
且看吴素商颤颤巍巍拽着赵苒的衣袖,诚惶诚恐了句:“天爷啊,我从前在三娘姐姐面前说了殿下那么多牢骚话,赵娘子,你快瞧,你快瞧——我印堂发不发黑…”
“是不是要完了……”
雾散云开
通往清和殿的路,史云腴不是第一遭走了。
但今朝并肩与谢沉书一同就着石灯,穿行过静谧的连廊,却觉不若往昔般漫长。
史云腴转过头,飘逸的裙摆掠过一段又一段斑驳的灯影,被风吹向北方。她在疾行之间,凝视起谢沉书坚毅决绝的眉眼,带着无尽的温柔轻唤:“小书。”
她想如果现在放手,他便还能回头,就还有退路。
可谢沉书在选择踏出屋门的一瞬,就再未想过放手。既然她不退缩,她不放弃,那他也不是个懦夫。
谢沉书听闻这声小书,甚至将史云腴的手抓得更紧了。
他举目尽是枯红一地,廊外那丛月下香,已去往寒冬。袍衫敛去阵阵仲秋的凉,他想只要熬过寒冬,那年和煦的春,不就如期而来……他们不就能去再看看,那场山间盛放的红。
待到和身后的那些人拉开距离,谢沉书走出连廊,在景亭前放缓脚步,转眸去问:“清风使,你信我吗?”
史云腴看着谢沉书,斩钉截铁地答:“我信。”
“信我,就别放开我的手。”谢沉书回头将爱意不再深藏,全部落进了她的眼眸。
史云腴得到身边人的重视,异常心安,也不再顾忌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