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连忙瞪他一眼,示意他别嘴臭惹事。
鲍龙飞忠心护主,急着给仇离恨正名,只道:“仇前辈忠勇半生,不惜豁出命去践行诺言,不想反遭好友背叛,临阵倒戈,他被人暗算后,一双儿女殒命不说,自己也落下残疾。所以这些年才会如此谨小慎微,乃至愤世嫉俗,避世而居。”
说话间,他们已经下马走到内院。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看就知道不少都是鲍龙飞拦路抢回来的义士,牛鬼蛇神什么样的都有。
萧笙自称牛阿笙,鲍龙飞带他们与其他人草草打了声招呼,便引着去厢房。道是:“庄子上条件有限,没办法一人安排一间,还请各位义士体谅一二。”
了然表示理解,只道:“贫僧和阿笙可以挤一间,但还请给我妹子一个单独的房间,最好能安排在隔壁。”
萧笙心中窃喜,只道了然和尚正经的很,除了偶尔能趁四下无人逮住他亲个嘴,这一路上再没有温存。如今仇家庄房间紧张,正好遂了他的心思。
又听荣瑟道:“我也不跟人挤,没得商量,”他看一眼若有所思的萧瑟,只道:“除非和他挤。”这轻薄话当然又换了萧笙一对白眼。
鲍龙飞暗道这几尊大佛不好伺候,硬是给他们匀出三间房来。
阁楼上,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锐利的眼神注视着庄子里的一切。他看见鲍龙飞带了几个人回来,唯一个刀疤男一看能顶事;一个白净的和尚毫无戾气不像打架的材料;还有一个孱弱公子脚步虚浮,看起来毫无内力;最后竟还有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顿觉哭笑不得,不知他又找回来些什么货色。
然后一行人被引到厢房去,那和尚一转身,仇离恨才看清他背上的包袱里插着一刀一剑,而那刀柄哪怕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他凭形状也能认出来——正是澹台彦的偃月刀。
老人心神一颤,速速唤来下人,道:“让龙飞速把和尚请来见我。”又叮嘱道:“要让他带上那刀和剑。”
武林四圣
仇家庄的客房朴素而整洁,很合萧笙的心意。他进门便把自己往床上一扔,任了然忙来忙去的收拾东西。
他以前就是个四体不勤的公子哥,近来更是连那柄重剑也懒得自己背了。只要有了然在侧,他还真的什么都不担心,那还要武器干嘛使。
了然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手边,而后才将包裹归置好,忽而又想起什么,摸了摸被褥的厚度,自言自语道:“我得让鲍兄加床被子,这太薄了,你又怕冷。”
眼下秋意渐浓,但与塞北的极寒不可同日而语。萧笙眼含笑意,顺势抓住了然的手,诚恳道:“不用加,你陪着睡就不冷。”
见他不肯放手,了然干脆陪着他坐下,随萧笙拿他的手指头把玩。
好时光未能持续半刻,便有人“砰砰砰”的敲门,听起来无比焦急。了然连忙站起来开门。
门外的鲍龙飞严肃而正式,道是:“仇前辈有请。”
听闻是双刀之一的仇离恨,了然也换上正色,转身对萧笙道:“阿笙,你一个人呆着没问题吧?”
萧笙被惊扰了温柔乡,有些落寞的扁嘴,不甘道:“没问题。”
了然正要出门,又被鲍龙飞拦下,只道:“仇前辈交代,还请带上你的刀剑。”
了然无奈,只好回头冲萧笙道:“阿笙,剑是你的,那就一起去吧。”萧笙这才开心的跟上。
仇离恨住在正房的阁楼上,方能居高临下看清庄子的情况。他看见鲍龙飞引了两人进来,其中一人是他要找的和尚,另一个公子面如冠玉,竟颇为眼熟,就要勾起他快遗忘的记忆。
他定了定心神,暗自感慨果然是老了,脑子里最后一道弯死活拐不过来,想不起那公子长得像谁。又听见三人上楼的声音,才将杂念都赶出脑海。
了然一进门,仇离恨便仔细打量他手里的刀,都不消让人将刀递过来,也不等来人自我介绍,他便单刀直入问道:“小师父,你手里拿的是偃月刀,莫非你就是澹台彦死前传刀的小和尚?”
了然见他三两语便能将所有内情道清楚,干脆不再掩饰,诚恳回答:“是。”
“破山七刀疾烈凶猛,他既然敢传给你,你当有让他信得过的本事。”仇离恨伸手招了然过去,想要试探他的脉息,了然知晓他的意图,主动坦白道:“仇前辈不用探了,圆觉住持是我的师公,我的内功与他一脉相承,正因如此,澹台世伯才会将刀法传给我。”
有偃月刀为证,盘旋在仇离恨眼底的阴鸷霎时化开,他选择相信这个干净的和尚。回忆席卷而来,将他带回还未遭受兄弟背叛,未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苦楚的遥远从前,老人盯着了然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僵硬的脸上竟展露出笑意,主动说起往事。
“你们想必都听说过‘一僧一道双刀笑’的说法,”仇离恨指着椅子,让两人坐下,才娓娓道来:“大昭还没乱起来的时候,我们四个就已经出名了,有个诨名叫武林四圣,可惜一场战乱,什么都毁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一个孩子能把我们几个老东西又串起来。”他怜爱的看着了然:“你既是圆觉住持的传人,又学了阿彦的破山七刀,还有机缘带着他们教你的东西,来到这穷乡僻壤保护我,真乃缘分啊……”
“仇前辈,你也认识我师公么?”了然忍不住追问。
“当然认识,”仇离恨笑着回答:“大名鼎鼎的圆觉和尚,谁不认识。”他的表情似无限追忆过往的好时光,只道:“圆觉住持和湛云散人是内功大家,一个内功主阳,一个内功主阴,算是大器晚成,与我和澹台彦差着辈。我和阿彦都靠着一手刀法,二十出头就问鼎武林,一时风头无两,也没轻没重挑衅过前辈。”他伸手捋一捋胡子,释然道:“当然,最后都是被教训了。再精巧的外功,一旦遇上深不可测的内功,都像耍竹棍的稚童一样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