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这个山参温补,味道也好,回头能给我准备一些带走么?”萧笙叼着筷子问,这会他叫“小姨”已经不觉得尴尬了。
他这几年在了然无原则的溺爱下将“食不言”的训诫忘得干净,一面吃饭一面说话,哪还有仪态可言。以前从来无人知道少主的口味,因为他除了不吃肉,再不表达别的喜恶。如今他变本加厉的对每一道菜品头论足,要把多年来压抑的褒奖和憎恶一口气撒出来,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什么是特别喜欢,什么难吃得要死。
“好啊,”萧艳殊笑眯眯的应允,忽又表情凝重,惊问:“几时走?这么着急走?”
“倒是……不急着走。”萧笙支支吾吾。他还没想好呆多久,但小住无妨,常住总归不妥。莫说怪思念山中许久未见的家人,塞北的气候比潮州也差得远。
萧艳殊幽幽叹了口气。他们姨甥多年未见,心知萧笙这次回来也是蜻蜓点水雨过无痕,下次相见又不知道要等何时了。
了然注意到餐桌上陡然凝重的气氛,在桌面下轻轻捏了一把萧笙的大腿,朝他挤眼色。
萧笙花了好大力气解读他那个眼神的意思,穷他毕生的智慧去领会。半晌,才不是很确定的开口,又说起早上之事:“小姨,要不浮屠宫还是搬回中原吧,天气比这好多了,也热闹。”
萧艳殊美艳的脸上凝着一抹淡淡的哀伤,并未因为他的邀请而消逝。
了然继续挤眉弄眼,萧笙读出了怨他不争气的意思。
他沉吟半晌,没看懂。干脆心一横眼一闭,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横冲直撞开口道:“搬回中原的话,以后离得近,我也能经常回家看你。”
这回萧艳殊脸上的哀伤顷刻间被惊喜代替,虽然还是淡淡的,但她迟疑了不过半秒,便爽快答应:“好。”
声音婉转,掷地有声。
浅浅一个字,象征着浮屠宫主的矜傲。却在时光中凿出了浮屠宫命运的方向,同时也左右着中原武林的局面。
萧笙没料到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可以瞬间扭转剧情,惊异的扭头去看了然。
了然也在看他,脸上写着“孩子终于上道了”的欣慰。
两人相视而笑,双手在桌下交握。
萧笙收徒
再过一年,萧笙的爱宠兔子终于寿终正寝。没人知道它究竟是老死的,还是胖死的。
萧笙养它养得尽心,此番宛若经历了丧子之痛,把兔子埋了后,连着几日心情不好。
“要不,”了然不知该怎么哄,试探着问:“我再帮你抓一只回来养?”
“还是不要了,”萧笙没精打采:“兔子又能活几年,到时候还得伤心一次。”
了然没了主意,陷入沉思。
“了然,”萧笙心生一计,小心征求他的意见:“我想收徒。”
“那还不简单,”了然笑道,“山下擂台不是每月决出优胜者,你从里面挑一个呗。”
“不要,”萧笙摇头,笃定道:“我要收个年纪小的。”
了然便懂了他的意思。他大概是和想养兔子一样的心情,徒弟的根骨不重要,关键是要软萌,可爱,粘人。
“阿笙,”了然歉疚的拥着他亲吻:“若我是女儿身就好了,便能给你生个孩子。”
长得像萧笙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听了他的石破天惊之语,萧笙惊得脸色大变,驳斥道:“你瞎说什么呢!”
“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了然哀伤的捧着他的脸摩挲,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我便会觉得自己没用。”
“你……”萧笙拿他没辙,叹气道:“你对我好得也太没原则了。”
大老爷们怎么能把“给你生个孩子”这种话说出口?
堂堂琅琊王,威震武林的刀神,还要不要脸面?
“要什么原则,”了然才不在意:“你开心就好了。”
“了然,”萧笙笃定的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里,了然的眼底印着自己的瞳孔,互相能看透对方的心意:“我已经很开心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你这几天明明就不开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然委屈抱怨:“要是生孩子能把你哄好,生十个我都情愿。”
萧笙哭笑不得的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拳,气他毫无男子气概。“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真的,我以前想都不敢想。”萧笙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轻轻帮他捋着后背,柔声说:“我没那么贪得无厌。”
了然确实懂他,总能轻易猜到他最想要的东西,这让萧笙有点无奈。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对等,了然总是在努力的那个,而萧笙只需要静候着自己所有的愿望被满足。
萧笙有了新的恐惧。担心自己被宠坏,也担心了然终有一天会累。
他主动仰面去吻了然,带着浓烈的爱和歉疚。
于是了然又懂了他的心意,忽而放松下来,牵着他的手,宠溺的说:“想收徒就收吧,我陪你去找。”
他们下山。
如今的光景比前些年好了不少,再见不到饿殍遍地的人间炼狱。但之前连年的天灾人祸还是留下不少孤儿,好在国库充盈,朝廷积极赈灾,各地都设有专门的收容院安置这些苦命的孩子。萧笙一路看了不少地方,却没一个中意的。
这日,他们又到了一处。
院长是个慈祥的老头,姓唐,已经到了耳钝眼花的年纪,但胜在心善有耐心,看得出来和院子里的孩子们相处得很好。
唐院长见今日来的两名公子一个帅一个俊,长得周正,做派谦和,布衣也掩不住贵气,即使带着兵刃,也嗅不到丝毫戾气。他心知这是孩子们的福运,忙不迭将那些调皮捣蛋的野猴子们拢过来,让他们都在贵人露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