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烦了还是说了:“张长官,您说您这究竟是有什么指教给咱说说不是,您这跟着咱们一块儿冲锋陷阵的要是磕着碰着我们可担当不起。要是这虞团长怪罪下来我们有十条命也不够赔您一条命的不是。”
迷龙先呸了,“烦啦,咋说话呢,这小子的命是命咱的命都不是命了?”
不辣说:“王八盖子的,闭嘴要得不,我们要听张长官的命令晓得不。”
蛇屁股说:“好啦好啦,吵什么啦,听长官吩咐啦。”
等几人闹哄哄地扯完皮,吴哲才说道:“我叫吴哲,不姓张。”
收容站的人面面相觑,孟烦了问:“您这话嘛意思?您不是张立宪?
”
吴哲笑着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你们说的张立宪。”
孟烦了围着吴哲转了几圈,啧啧道:“敢情这世上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迷龙给自己一巴掌确定不是在做梦后说:“真是活见鬼了。”
既然吴哲不是张立宪,那么收容所的人也就都做了鸟兽散。要是吴哲是张立宪说不定江对面的虞啸卿会速速派人来支援,可吴哲他不是,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龙文章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才经历过一场高强度的战斗他还能活蹦乱跳,从这个弹坑蹦到那个弹坑,把监工的阿译一顿骂:“这叫弹坑吗?这叫吗?!你蹲下去,你要能蹲进去我就算他是个弹坑!”
阿译唯唯诺诺,“这土太硬了,不好挖。”
“不好挖就不挖啦?!”龙文章用枪拄地,“给我挖!挖到你能蹲下去拉屎不露头的!”
阿译想抱怨可龙文章骂完就走他想抱怨也找不到人,只得认命地又埋头搞整弹坑。
骂完了人龙文章神清气爽,伸个懒腰就往吴哲左边的空地一躺,还打个大大的呵欠,大有要睡一觉的架势。他闭上眼,呼吸平稳,可却并没睡着,敌人随时都会来,他就算困极了也不会真的睡着。
孟烦了无所事事,找龙文章唠嗑,“我说团座啊,我给你说个事儿。”
“你说。”
“这明知前进是活路后退是死路还非上赶着后退的人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孟烦了这么说着有意无意瞥了眼吴哲,“咱们这群炮灰是身不由己,您给逼着喊着踢着咱不回来那就不是人了,可有人明明能走却偏要留下,这是个什么居心哪。”
龙文章眼皮掀开一条缝,嘴角弧度上翘,“孟家的猪崽子诶,你真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为了活命能丢了武器扔了尊严宁愿被小日|本像小鸡仔那样追着赶着也不敢放个屁?”
孟烦了想怒,可无从发作,自讨个没趣,他撇撇嘴,又瘸着走了。
吴哲有颗平常心,处变不惊的本领那是一等一,被孟烦了指桑骂槐他也听过就算。若是他要计较,孟烦了早死了不知多少次。
龙文章也不装睡了,索性和吴哲漫无边际地侃大山,“你特像我认识的一人。”
吴哲说:“巧了,你也特像我认识的一人,你们太像了,害得我都认错了。”
“嘿嘿,我说你怎么见着我就叫袁朗呢,我像那个人是吧?”
“是,很像。你说我像的人是张立宪?”
“不是。张立宪谁啊,我都不认识,没见过。我说你像的人,是龙文章。”
吴哲诧异,“龙文章?”
龙文章笑,他总是带着笑,可他的笑却并不让人舒心,这次的笑容里还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悲凉,“其实我不叫龙文章,龙文章这名字是我
偷来的,从真正的龙文章那里偷来的。那个龙文章可是个神枪手,我的枪可都是他教的呢。那人外号叫龙乌鸦,是个地地道道的乌鸦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哦。啊,对了,烦啦也这么说我,我也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龙文章也不等吴哲接茬,自己说自己的,与其说他是在讲给吴哲听,不如说是他独自在怀念,“那小子可帅了,他的子弹出了膛就从来不失手,百步穿杨是小儿科,他呀,骄傲得像只花孔雀。他老想当凤凰,可人人都叫他乌鸦。我觉得乌鸦好啊,比凤凰好,他要是变成了凤凰我可怎么办呢。”
龙文章静默了,他这段话里透露了一个不得了的信息,吴哲何等机敏,自是听懂了这话中话,龙文章也晓得吴哲懂了,他侧过头,说:“龙文章是我的爱人,我爱他。他驻守的地方叫做沽宁,可是沽宁失陷,守备团全灭了,我连他的尸骨也找不到。”
这个话题很沉重,沉重到吴哲心底泛酸,这个年代人命如草,想要和相爱的人厮守也成了奢望。吴哲正要开口安慰龙文章,可龙文章却并不需要安慰,他很肯定地对吴哲说:“你爱那个叫袁朗的,我们是相同的人。”
吴哲不能否定,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的秘密却被相识不到一日的龙文章给一语道破,这不让他慌乱反倒让他轻松了不少。人类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同伴,他们两个是同道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俺自己看不到,真奇怪:(
炮灰团团长死啦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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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日军再一次发动了进攻,这是第十三次了,这一次他们用上了九五山炮,战斗力大大提高,可炮灰团的武器还是用的那些从杀死的日军手中抢来的枪支。
炮灰团的死伤数量在迅速扩大,从原本的一千人到如今的不到五百人,真正是尸横遍野。没人去管那些尸体,尸体都被遗弃在战场上腐烂发臭,成为苍蝇的食量。
龙文章大叫:“七五山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