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勾唇一笑,一弯腰就在地上翻滚几圈,在日军反应过来之前双手刀就断了几个日军的腿;龙文章趁热打铁,右手手枪“嘭嘭”毙了两个,左手刺刀砍了一个。这一圈人一被解决,龙文章就向前冲了几步,一脚踹开一个正要捅孟烦了的日军,吴哲配合地给那个站立不稳的日军的太阳穴送了一发子弹。
孟烦了爬起身,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点什么,但到底是没说。
龙文章又观望了一番战场的形式,他们基本打退了日军,可他们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他们还剩下的人数真是少得可怜,他们不到一百人了!
日军又在投放毒气,炮灰团经不起再一次地摧残,可日军还有那么多兵力能够投送,再磨下去他们在这一场战斗中就会全灭!不行,他们还得撑下去,或许明天就会有人来支援了呢?
龙文章下令:“撤退!全体撤退!撤到林子里!”
龙文章是炮灰团唯一的指路灯,他一说跑,全团的人都跟着跑。
郝老头也想跑,可他不能丢下他的伤员,他叫着:“我的伤员诶!”
吴哲是慈悲之人,他头一个掉头去帮助郝老头扶持那些伤员,孟烦了也扶起一个,郝老头还不满足,“你们这样不行呀,我这么多伤员,你们不能只带一两个呀。”
孟烦了吼:“我也是伤员啊!”
郝老头不吱声了,他也晓得是他自己强求了。
吴哲说:“伤员们都听着,重伤的大家拖着扶着走,轻伤的自己走!”
吴哲一说,伤员们也都有了行动,等人救,不若自救。
慌慌张张地撤退完成,一百来号人在漆黑的林子里窝了个把小时,日军才算是偃旗息鼓。一帮子人又偷偷摸摸摸回他们所谓的由几个粗浅的弹坑和简陋得派不上用处的沙袋工事所组成的阵地。
孟烦了说:“咱这个阵地人家日军都瞧不上。”这是大实话,不然的话日军也不会放任不管。
龙文章说:“瞧不上好啊,你想他们抢占我们的阵地啊。”
孟烦了不想和龙文章废话,把枪当拐杖走到郝老头那一堆去。
禅达收容所的兵都聚集在一处,孟烦了不解,他们何时这么有凝聚力了?孟烦了问郝老头,“这是嘛呢?”
不辣说:“康丫要死了噶。”
郝老头说:“闭嘴闭嘴,你才要死了!”
不辣说:“康丫自己说的呀。”
孟烦了低头,康丫躺在地上不断咳嗽,
嘴里冒出血沫,他蹲下来,去检查康丫的伤。
康丫的肺部被子弹贯穿,加之之前吸入了不少毒气,果真是命不久矣。
孟烦了忽然就感到了悲哀,他们这群人的感情并不算好,可他们从一个地方出来,他们在一个锅里吃过饭,白菜猪肉炖粉条。他们相互嫌弃,可谁也离不开谁。先是和迷龙一同来自东北的李乌拉死了,再是不辣的拜帖子兄弟要麻死了,现在,康丫也快了。
康丫咳嗽着说:“你们,都不拿我当兄弟,我老是问你们要东西,你们都烦我。”
不辣说:“哪个说的诶,我拿你当兄弟的。要麻死咯,我也没得兄弟咯。”
郝老头说:“康丫诶,莫说话叻,你会没事的。”
康丫说:“老不死的,你是怎么都死不了的哦,我不得行了,我要死啦。”
蛇屁|股抹着泪:“那你还有什么心愿的啦。”
康丫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以前是开汽车的,天天都有镜子照,和你们你群地老鼠混一起后,就没照过镜子,我都搞忘自己长啥子样儿咯。我想照镜子。”
这可把几人给难住了,这荒郊野外的,哪儿去找一面镜子啊?
康丫说:“算啦,我就是说下。”
孟烦了想到了办法,“有镜子,有!都把刺刀拿出来,擦亮点。”
孟烦了这么一提醒,众人也都想到了,纷纷把久未打理的刺刀用布条擦了擦,把刺刀一把一把地排着,孟烦了点燃了火柴棍,刺刀上印出康丫模糊的影子。
康丫说:“看不到。”
孟烦了又点燃一根火柴,不辣也点燃一根火柴,接着是郝老头,蛇屁|股,豆饼,迷龙,阿译,还有半路才和他们一起的丧门星。
康丫还是低喃着“看不到”,然后他就死去了,死在遗憾中。
收容站的几个人都不吭声,仍旧点燃他们的火柴棍,仿佛那微弱的火光能够替已死去的康丫照亮前往黄泉的路。
吴哲默默地见证了康丫的死亡,他不忍去打扰这群失去了伙伴的人。他和这群人认识不久,他们并不熟悉,可这样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人死去也让他伤感,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谁也不能抵抗死神的魔力。
吴哲在死人堆中找到了龙文章,他对这个男人也不了解,他有和袁朗相同的面孔,却是和袁朗完全不同的做事风格。他想或许这个人真的就如孟烦了说的那样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可这一刻,吴哲推翻了这个想法。
龙文章呆立在腐化的尸体之中,沉痛而沧桑,像是一尊站立千年经过雪雨风霜的无情吹打而残破不堪的雕像。吴哲顿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能言善辩的嘴直至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ps:文中的人说的话基本都是方言
孟烦了是北平的
不辣是湖南的
蛇屁|股是广东的(他说的广普)
迷龙是东北的
阿译是上海的(他说的普通话)
郝老头是西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