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的平铺直叙是最无趣的,她们姑娘,把一副最寻常易得的图,联系上今日落水被救的事,化成一幅类比两人又生动有趣的图画。这要给奚世子看到,岂不是又狠狠地刺激他一回?
桑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姑娘把这香囊送给奚世子时,奚世子的反应是如何的。但凡他不讨厌姑娘,应当都会被这特别的香囊给吸引吧?
那头,颜姝已经把整幅小图都画好了。她拿走螺钿紫檀镇纸,夹起纸张吹干墨迹,细细欣赏一番,越看越满意。
君子八雅中,颜姝最擅长的便是作画,她自幼习画,研习花样子,自己创造首饰图案,画这些一小片图案那是手到拈来。她的画生动得活灵活现。因此,三分有趣的想法,在她的笔下会涨成六分的成效。
颜姝很满意这幅“鸳鸯落水”图,吩咐桑荷与清露,把她全部的布匹、绣线、玉线,还有小的各式金银玉器宝石的吊坠都拿出来。颜姝是个精益求精的人,既然要做香囊,就得做到最好。势必不能败了她豫州第一心灵手巧的声誉。
当然,这个称号是颜家内部为她颁封的。
颜姝记得,上回花朝节夜市看到奚元钧穿着,也是深色暗色的衣裳,今日他穿的墨灰近黑,上一回是鸦青色。他身穿深色衣裳居多,那么她做香囊可以选取水青或是月白这样素净的浅色。
以浅色为底布,在上面绣彩色的鸳鸯,也要更协调一些。但是,如果奚元钧真的会戴她赠的香囊,这一点小小的浅色打底和彩色为图,会成为他全身上下最夺目的存在。
此时,这个念头在颜姝脑中只是一晃而过。她没有深想,所以就算她知道香囊显眼,也只是点到即止。
等到香囊真的送去奚元钧手中的那天,这个完全与奚元钧着装喜好不符的小玩意,让他诞生的第一个想法——颜姝是不是上天看他太顺风顺水,专程派来给他添不痛快的。
不过,这不痛不痒的腹诽,只短暂存在于他看清香囊上所绣图案之前。待他看到“鸳鸯落水”图后,那才是真的崩溃。
惦记
将制香囊一应材料备齐,配好布料与绣线颜色,颜姝才洗漱睡去。对比平日,今天她直到亥时一刻,快要换二更天了才熄灯躺下。
今日外出劳累,清露坐在床侧为她捏腿捏脚,颜姝闭目养神,脑子还迟迟平静不下来,活跃地想着回礼的事。
颜姝不想成为第二个陆知燕,没什么手段只知一味紧贴,自断生路,沦落到让人不喜厌弃。她有良好的出身,姣好的容颜,本可以自强明媚。到现在,为了争取不到的事物,越过越狭窄。
所以,就算最终无法得到奚世子的倾心,颜姝也该把握好每次能出手的机会。让她给人留下的记忆,不说是美好的,也得是难忘的。
送香囊,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呢?颜姝闭目回忆,细数她做过的,以及看到过的其它香囊,她想做个与众不同的,或许除了图案,也可以在外形上再做别致。
各种不同的想法冒出来,在脑中浮浮沉沉,颜姝没一会儿就睡熟了。睡梦中,她被各式各样的香囊包围,发现这些小东西的外形无论怎样变,远远地看上去都像一个小袋子。
袋子……
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颜姝将两层帷幔拨开一道缝隙,看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她估算着,应当起码到了辰时末。
睡在帐外卧榻上值夜的清露早已轻手轻脚地起了,见颜姝醒来,搓热了手过来搀扶她,整里衣、顺青丝。
“姑娘要去夫人屋里用早膳吗?”清露看颜姝已经精神奕奕,不像平时睡醒了还得酿一会子。
颜姝摆头:“不,今天拿屋里自己吃,我要起来做香囊了!”昨夜的梦境给了颜姝一个关键的启发,她有了一个颠覆性的创想,迫不及待想要实施。
就算不是送给奚世子的关键物品,颜姝自己也乐意做一些独特而有趣的东西。因此她乐在其中,兴趣浓厚。估计接下来几天,都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自己房里忙活。
昨夜,用来做东西的已全都找了出来,颜姝快速洗漱进食,来到她书画案前,找出画好的图纸。连磨墨都等不及了,在笔洗中沾了少许清水,笔尖在砚台里揉一揉,刮墨、净墨,提笔便画。
不肖片刻,纸上落出一个类似全开折扇的形状。随后,她在扇面中央简单画出昨天的“鸳鸯落水”图案,再将上面的吊绳和扇子下面坠的络子补上。
画好后,颜姝端详大作,满意点头。
丫鬟们都围过来看,好奇问:“姑娘,这是扇子,还是香囊?”
至今,大家见到的香囊都是开口朝上的布袋,若用来装香料,会将开口缝合。若用来装杂碎物,就做成抽绳可以拉开。所以这些香囊,无论是做成方的、圆的,还是金锁状、叶子形,远远看着,都像个小袋子。
此刻颜姝所画,把香囊的收口改在下方,恰好位于折扇手柄处,形态融合,再没有袋子的影子。
颜姝挑眉,粲然一笑:“自然是香囊了!”
至此,关于香囊的想法都齐备,可以开始做了。丫鬟们将绣架搬出来,绷上底布,颜姝自己先定好成品的轮廓,倒推缝线的边线、裁剪的边线,随后即可开始刺绣。
一旦颜姝开始做她看重的事,每日除了用膳就寝之外,就只有这一件事。
接连下了几场软绵绵的春雨,她坐在窗边听雨打竹叶,做女红,日子一点也不难熬。
别看绣样只有巴掌大小,绣起来费的功夫不是小事。颜姝用的最细的绣线,随后还用苏绣的手法劈丝。她没用最细的一丝,不然这小东西恐怕要绣上一个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