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是钱卫身体不舒服,受不了大罪,才导致路途延误至今,而所有办法对上他的病都治标不治本,洛施先前又亲口说过,必须由钱卫请回钱多颜,她总不可能为此推翻自己的话。
钱卫也明白这些,干笑了两声,却是对洛施道:“你之前还真是说对了,我这副身体羸弱,会给你拖后腿。”
其实她也不着急,而各人体质有异,强求不得。
洛施摸了摸鼻子,转而跳上马车,“我可没说这句话。”
钱卫一脸莫名,但走在羊肠小道上,没了眩晕的症状,心神的确舒适了不少,他很快将之抛之脑后。
洛施更是没心没肺的躺在了置在车厢中的暖塌上,这辆马车容下的面积足够大,宽敞到甚至还安置了一张小木桌,上面摆放着一整套黑釉瓷茶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枕在高枕之上,望着马车顶。
这难捱的路过后,那小少爷的病估摸着也该好了。
暖塌前有一香炉,熏香袅袅间,洛施瞬间没了多想的兴致。
……
“少爷,你别去——”
洛施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身下的颠簸似乎全然消失了,她踩在马车内铺着的地毯上,唤了一声:“莲香?”
没有人应答。
但她分明听见了莲香的声音。
洛施意识到出事了,她一把掀开垂帘,她所在的马车像是被遗弃在一边,眼前是挥舞着枝丫的大树,那些像是有了自主意识、疯长的树枝圈着三个人,独独剩着一人与那些盘根错节起来的枝蔓纠缠。而莲香站在更远处,背影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这树成精了……
洛施愣在原地,脑中不由得跳出这个想法。
她走近了一点,这才看清那个兀自在树精手下过着招的是零星,而被抓着的三人之中,的确有钱卫那个倒霉蛋,另两人她则不认识。
洛施拍了拍莲香的肩,这才发觉这姑娘的身子一直在抖,也是,连停尸房的死人都怕,更何况是这种场面?
莲香全神贯注注视着零星的身形,猛地被打扰,当即连身带心一震,看清来人后,竟是抱着她的腰身不敢撒手。
“洛施,不好了,不好了,妖怪啊!是妖怪!”
因为恐惧和焦急,莲香的话语有些颠三倒四,洛施也没心情去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喊她云云。当务之急,是弄清这树的来路。
她将莲香扯开,指了指孤零零在一旁的马车,万分郑重其事:“待在那里别动,听清楚了吗?”
不等被吓懵了的莲香答话,她提着气,踩着无形的支撑使了轻功飞往眼花缭乱的那处。
零星手中是一把不知从哪来的剑,枝蔓一向他伸过来,他埋头就甩出一击以做回应,剑气震荡四周,不知死活的枝蔓被一分为二。
然而,被砍下的部分掉落,很快竟悄无声息的消失,伸长的树枝有所退缩,似是惧怕,但它们所谓的通人性只表现在一瞬,不一会儿又跃跃欲试的跑过去试探。循环往复,零星砍红了眼,最终却还是无济于事。
洛施停在外围,没有再更多的往前,她稍作观察,便明白零星一味消耗体力的行为不可取。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她不知道这树成精的背后究竟是为什么,而她与山野精怪打的交道又实在太少。
等等,那是什么?
零星无数次砍杀,毫无章法换来的结果就是无限制的消耗着自己的体力,而那树精洋洋得意,俯瞰着狼狈的他。
枝条捆绑着他,钱卫的身体已然动弹不得,感受着这柔软的触觉,他瞥了一眼身旁和他一同被困的两人,那两人早已闭上眼,吓晕了过去。
同一时刻,他抬眸看到了拧眉思索的洛施。
红色衣裙宛若最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直至焚烧殆尽。
不知为何,缚在他全身之上的枝条松了松,捆住钱卫上半身的枝蔓脱落,他因而能够翕动着嘴唇。
他抓住时机提醒零星:“零星,与其昏头转向的一味毁坏,不如借力打力!”
话音刚落,被零星剑气所震落的枝丫又重新生长,严严实实的将钱卫整个人包裹住了。
零星动作不停,但钱卫的话他是清清楚楚听见了的。借力打力……老实说,他最不喜舞文弄墨,偏他与莲香为了掩护住那段时间逃学堂课的钱卫,硬生生被锻炼出了习字的本领。
他眼神一凛,那棵树照旧疯狂地以几段枝丫做为攻击,扭曲的攻向他时,更像是挑衅。
零星紧紧的握着剑柄,这一次,面对被砍杀后却能重新复活、像是耍弄人把戏的那些攻击,没有选择反攻,而是看似窝囊的闪躲。
他的脚尖跳在让人目不暇接的根根枝条上,身体灵活,引着那些枝桠穿梭在大树中。
直到,他脚下用力,直往上冲,快要飞到更高的树冠处时,那张木头脸上难得添了点腹黑的笑意。
因为,紧追着他不放的那些枝丫跟着他溜了一圈又一圈,竟是自己缠上了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回头,那条快要触到他鼻尖的枝蔓颤动着,却怎么也没法继续往前一步,泄气般的甩了甩尖尖。
零星这才提剑,分神跳到了钱卫所在的地方,他陪着那些枝条游戏,可苦了钱卫三人,周身跟着又缠上了好几圈的束缚。
剑身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不过这样也好,这些是束缚,也算是一层不错的保护罩,他就不怕伤到钱卫了。
零星挥动手中的长剑,那把传闻中能削铁如泥的宝剑,剑尖如一道划破天空的流星,毫不留情的朝着作怪的数根枝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