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灵视之眼不会无缘无故失控,只有当那人动了情爱……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能唤醒差点陷入魔怔的洛施,也是因为洛施用着灵视之眼对她心生过师门情意。
再说梁沐屏,杀生对于天性纯善的他而言,实在是件天大的恶事。当年,失控的他做出此等事情,且源源不断的沾染血腥,他自然愧对师门,不敢再见青梧山上的师父和师姐,落荒而逃。
洛姚不由叹息,她遍寻多年,探出他无故隐匿的原因,却也只有袖手旁观。
她都知道!
她怎么会、怎么能知道这些事情?
不对,在和她的小徒儿打照面时,洛姚说的是她才到不久,正巧换灵阵被洛施的灵视之眼能量爆发打破,她便可如无人之境赶到现场。
可怎么会?
这些旧事,她不该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除非……
“你很早就找到我了!”梁沐屏难得激动起来:“从归游村、庆玉坊、迷雾谷、邯山郡、再到灵台镇,我做过的事你都知道!”
他躲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这一次,逃不掉,他也不想逃。
“我视而不见你的杀孽,是图什么?”洛姚转了转眼睛,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不过是在报恩。”
洛姚说不上放松还是失望,“哦,报你让我不老不死之恩?”
梁沐屏在后来被收入师门,一开始对这个有点活跃小师兄的态度只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对于师父再后来表现出的明晃晃的偏待,对方不是暧昧不明,而是将对他的喜爱也一同放在明面上。于是很快,在师兄面前,在师父面前,他像是着魔了似的,丢掉规矩体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洛姚,成了打在他身上的烙印。
循着师父的指令,他闭关十日,只为寻得开辟鬼界鬼门的时机。如师父所言,他眼睛的天赋不可替代,悟性又高,又肯钻研。于是,他穿过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真正站到鬼王殿前,就听那位鬼界的主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能直接撕开门洞、安然无恙走到本王面前的人可不多,我看这小子的体质特殊,说不定能为本王效力,做一个在人间的信使。”
鬼王紧接着告诉他怨鬼的来历和法力,许他代鬼界在人间做个驱除怨鬼的法师,末了,还给他开出了一个极具诱惑的条件:一旦交易达成,生死簿上他的名字就会划除。换而言之,古往今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长生,对他而言,将是唾手可得。
梁沐屏与鬼王一拍即合,但他更多的兴趣集中在怨鬼身上,那是他认知以外的事情。
不过,他接下来又向鬼王提出了一个在后者看来匪夷所思的请求:“生死簿划除名额我不需要,我想给另一个人。”
那日的谈判还算平稳的进行到最后,鬼王应允了他的请求,洛姚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除,却还是因着信使的特殊性,额外将他的名字也一并划除了。
“师姐,杀了我吧,”回忆到这里,梁沐屏转开眼神,低头苦笑一声,“为你的职责和我造下杀孽的无辜性命。”
“你明明最清楚,我不在乎那些。”若是仔细听的话,能听见洛姚的声线在颤抖:“况且,你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
跟鬼王换延年益寿,但鬼王管不着超脱于天地外间的人。梁沐屏被术法反噬,再过一个月,这天地间,不会寻到他的一丝魂魄。
这都被她看出来了。梁沐屏默默的想,从前醉心于玩闹的师姐进步何止是飞跃。而这背后,她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呢?
“我带你回青梧山。”
自知道自己秘密被发现,不得不老老实实听候吩咐的梁沐屏身心一震,他悄然抬头,这才发现洛姚握着折扇的手也不算平稳,那扇子在她的手里可谓是遭了不小的罪。
袖中捏着穗子的手心冷汗频出,他鼓足勇气道:“为什么?”
你说你冷情冷心,不看重无辜性命,可你之后百倍千倍的加紧修习,难道只仅仅为了从师父手中接过衣钵传承,好叫他老人家百年之后得个安心?也是,你只关心想要在乎的,这才说尽甜言蜜语,想尽办法自然的将师门重担传在他的身上。
想来,他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答案的。
洛姚缓慢的眨了眨眼:“你不记得了吗?我答应过你,待你从师父手中接过青梧山,是一辈子都要留在山门中的,到那时,我也会在。”
他记得。有一次洛姚又提起师父传承的事,梁沐屏看着她言笑晏晏的脸庞,忽然生出一个想法,“那你呢?师父说过,那时他会许你下山自立门户或是放弃修行做个普通人。”
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守山门或是寂寥无伴都没什么大不了,少年梁沐屏每每都可以在心里表示淡然,可……可他就是做不到身旁没有洛姚。
听起来很矛盾,但为什么洛姚就不能没有另一条路可选呢?她与他同宗同门,同为长生,他们当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而后,洛姚扭过头,在他纠结至深的时候说了那番话。他不可能会忘记。
这不够,梁沐屏不满足的在心里补充,年少的承诺诚然可贵,但在这一刻却是对他的凌辱。
他要的是她亲口承认,不杀他而后快非是不在乎百姓生死而是她看重他这个人,不是因着师弟的身份,也不是因他时日无多。
这根本就不能够混为一谈。
“师姐……”梁沐屏拼命摇头,觉得体内的生机抽离得更快了。
洛姚看不过去,眼疾手快的抱住他,深深的叹气:“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些年对你念念不忘的何止已逝的师父,还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