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嘉卉冷不丁地问道。
“奴婢名叫朱柿,家里姓竺。”朱柿小心翼翼地回道。
这大名还真是拗口,她皱了皱眉,示意朱柿抬头看赵妈妈嘴上的破口。
“呀,这是怎么弄的?!”朱柿大惊。
嘉卉见她神色不似作伪,缓缓道:“是你方才送来的金银夹花里,掺了一粒尖碎石子。”
闻言,朱柿吓得连忙下跪,双指对天道:“奴婢亲眼看着我娘做出来的,又是亲手一路端过来的,从没见过什么石子儿。”
“那真是奇了,”嘉卉轻轻一笑,“是谁放石子在了这盘点心里呢?”
“奴婢敢发誓——”
“好了,这些赌咒发誓的话有何意思?你把晚间厨房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朱柿圆圆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知道她要不是不交代清楚就只能自己认下了,细细说道:“我娘正在和我说今日竟然没有主子要点心,四小姐院里的素草就拿了银子过来,说四小姐要一道金银夹花。我娘说如今不是吃螃蟹的季节,素草说厨房里定然还有蟹粉。我娘见她执意要,就去做了。”
“大奶奶也知道,这东西只有多做的,没有少做的。我娘做好了见还多出一盘,素草走后就让我送到您院子里。”说着,朱柿偷偷瞥了嘉卉一眼。
她略一颔首。她是新嫁进来的,府里下人还摸不准她的脾性,朱柿娘多做了点心送来给她倒也合乎情理。
“奴婢才走了几步,就见素草在等我。她说她早就看到我娘多做了,知道我娘肯定会打发我去送给哪个主子。我还以为她是抱怨我娘拿四小姐的银子做人情,素草就说让我和她一道去四小姐的院子里玩一会儿。反正大奶奶也不知道我要去送点心。”
嘉卉道:“于是你跟着去了?”
朱柿硬着头皮道:“是,奴婢贪玩。素草也是相熟的,奴婢的堂姐碧茵也在四小姐院子里当个二等婢女,从前也常常去找她们说说话。”
“然后呢?”
“奴婢没有见到四小姐。”牵扯到另一位正经主子,朱柿犹疑了好一会才继续,“素草说银子是四小姐出的,应该让两盘金银夹花都拿进去给四小姐先挑一回。奴婢说哪有这样的道理,这要是让大奶奶知道,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大不了我让我娘退一半银钱给四小姐。”
嘉卉微微一笑,道:“一会儿我给你银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朱柿连连摆手,“素草听奴婢这么说,哼了一声就走进内室了。奴婢就去找了我堂姐,和她说了几句闲话也就走了。”
镇国公的四个庶女,嘉卉都见过。四小姐云璎虽是行四,却是国公爷的二女儿,今年也十五岁了。当日卫云瑶说府里终于有同龄的人能一道说话了,可见和这个同年生的庶妹并不亲厚。
就连她,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想到卫四小姐的模样。嘉卉只在给程夫人请安时见过,如今想来,似乎都没有听过她说话,面色也总是带着几分怯弱。
嘉卉道:“那这么说,四小姐是没见着你送来的这盘金银夹花的。”
朱柿连连点头。
“素草呢?她有帮着拿过你这盘点心吗?”
“没有。”
回答得很快。
“那你在你堂姐屋里时,可有一直看着点心?”
朱柿哑口无言。嘉卉露出一个和善的笑,问道:“你堂姐多大年纪了?她是四小姐跟前的二等婢女,是住在府里吧。”
“堂姐今年十六了。”朱柿虽然不懂嘉卉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还是老实说道,“从前是一直住在四小姐院里的。前些日子我大伯大伯娘说要给她赎身嫁人,四小姐和夫人也同意了,这些时日虽然还在府里服侍,但已经住出去了。”
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羡慕。
嘉卉便笑了起来,住在府外好啊,想提人可比从别人的院子里容易多了。她见朱柿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宽慰道:“好了,这事就这样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连你娘也不必告诉,免得哪个长舌头的听到了,抓着你娘多做点心的事不放。”
朱柿连连点头,从前多做的点心,一半送做了人情,一半被她们吃进了肚里。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闹起来她娘定然要吃挂落的。
既然是领赏的名头,嘉卉示意付妈妈给了朱柿一块碎银子。等朱柿走后,嘉卉立即道:“妈妈可知该怎么做?”
两个妈妈一道点头,都有些摩拳擦掌的兴奋。府里婢女都是跟着主子一道住在院里,晚上需得值夜。像赵付两位已经成婚的妈妈,多半是住在镇国公府后面的一片平房。
“把她看管起来,不必打骂她。但不准她吃饭喝水,也不准方便。今晚就要辛苦二位妈妈了,轮流守着她,不准她合眼睡觉。等她交代了再来回我。”嘉卉吩咐道,让两位妈妈都即刻出府去。
房里顿时只剩她一人。嘉卉烦躁地吐了一口气,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杀害惠娘的凶手大胆疯狂但又细致,而给她送来惠娘耳坠的人,手法真是,简单到令人发笑。
突然要为闺女赎身,连让在厨房做活计的朱柿都羡慕,家里显然是多了一大笔钱。而只要她一盘问,自然就能抓到在金银夹花里偷放耳坠的人。这人,似乎是生怕她发现不了似的!
这一点上,又和特特把惠娘的尸首放在大柳树下的作风一致了。
他究竟有何目的呢?徐府用她的名义办了场丧事,又派人去外隐隐绰绰地说她是在外遭了意外,凶手会信这个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