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
这是何意?阿鱼莫非对惠娘的命案知情?然后,他也信了徐太太苦心布置的“府上女先生意外去世”的话?
可虽说他也出身江夏,但先前听查夫人不经意间带出的只言片语中,嘉卉记得这位“同乡”已经在京中谋生多年。
他如何知晓这一桩事?倘若他还有些故旧亲友仍在江夏,这也算不上一件能特意值得书信中提及的事。
除非他和徐府有旧?可一个以色侍人的面首,怎么会和节使府有关系。
还是说惠娘的命案,竟真和公主府有逃不开的干系吗
可是,他怎么能预料到,自己会拆开来看呢?他在信中暗藏玄机,公主知道吗?
“夫人不必再苦心联络我,切勿犯了公主的忌讳。你的心意我已知晓,还望保重。夫人安心,阿鱼惜命,活着仍有许多未尽之愿,必然守口如瓶。”
通读下来,十分流畅,又不像是特意写给她看的了。
珍珠琥珀都不识字,嘉卉索性拿给她们看,问道:“可有觉得哪几个字特别不同?”
二人对视一眼,琥珀接过看了又看,道:“奴婢不识字,但是瞧着这几个字像是认真写的,其余倒像是小童画圈似的。”
琥珀指出来的,正是那四t个字。
珍珠忧道:“大奶奶,这毕竟是让您带给二夫人的信,咱们看了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嘉卉沉吟片刻,道:“无事,我方才瞧着这是公主府的家奴,才应下传信。公主和我毕竟不睦,我担心和我有关,才想着先看看。”
至于到底写了什么,她没心思再编造糊弄两个婢女。嘉卉将信收好,闭目养神。
不论是不是她想多了,就凭着他方才撩拨云瑶,她就不能轻易地将此事揭过。
何况,让她代为传信此举实在是太奇怪了。其中但凡出了一丝差错,于她们二人都是灭顶之灾。
车马辚辚而行,行到镇国公府偏门前而下。云瑶惊喜道:“嫂嫂回府了!怎不和我同乘?”
“看你已经走远了,我才改了主意。既然已经回城,怎好不来给母亲请安?”嘉卉扬了扬手中的信笺,“何况还要给二婶送信。”
云瑶踌躇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是何人托您给二婶带一封书信?”
“原我见那小厮眼生,还不想帮着夹带什么。一抬头看到原先在公主府见过的一位公公朝我点头致意,想来是公主又想念二婶了,拉不下脸来亲自赔罪,只能书信来往了。”嘉卉笑盈盈道。
“公公?”云瑶追问道,“您说方才在楼上那人是个公公?”
嘉卉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自然道:“你瞧他面白无须,身形略有些矮小,自然不是寻常男子了。原先我在公主府里也见过一回,他穿着内宦的衣裳,伺候公主。想来是出门在外,不便显露身份,才没穿内侍官服。”
其实阿鱼身形也不算矮小,约是中等。只是和武官出身的镇国公府里一众男人相比,就不够看了。
她继续叹道:“恭怡公主还真是得皇帝皇后宠爱,开府后还有内监在身边服侍。”
云瑶嘴角抽动,道:“不过是个太监而已,不说他了。”
嘉卉应了一声,先和她一道去给程夫人请安。程夫人见她来了,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问了许多颐园和卫歧的事。嘉卉一一回答,见她们母女似乎有话要说,嘉卉起身道:“儿媳许久没回风竹院了,想回去看看。”
程夫人自然说好。
风竹院如今是由胡妈妈和赵妈妈一道管着。她略扫了几眼,见院中一切如常,就赏了二人,挥手让她们退下。
胡妈妈立即就陪笑退了出去,赵妈妈却是一动不动。
嘉卉正要再次研究那封信,见赵妈妈还立在眼前,问道:“妈妈还有什么事要说?”
赵妈妈道:“姑娘,您把我留在风竹院,把老付指到咱们家的宅子去看家,这是个什么章程?”
“颐园不大,已有管事媳妇,用不着两位妈妈再去操劳。”嘉卉随口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赵妈妈道,“姑娘向来聪慧,奴婢也直接和您说了,太太当时是吩咐了我和老付,要看着您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同大爷相处。如今您把奴婢两人都打发了,竟是让奴婢做个睁眼瞎,太太还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这舒坦日子过久了。你怕不是真把自己当太太的亲生女儿了?”
果然,赵妈妈是会写信给徐太太汇报她的近况的。
她从前容得下赵妈妈在身边,是想着她身边总共也就两人知情她不是真正的节使千金,能吩咐她们二人查一些隐秘之事。
单指着一个付妈妈,也会力有不逮。虽说赵妈妈也一直没办成什么事
嘉卉头也不抬:“你既然想跟去,就下去收拾行李,过会儿跟着我一道回颐园。”
赵妈妈笑道:“姑娘明白太太的苦心就好。”
嘉卉轻笑一声,望着她退下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抽出信纸,磨了墨,准备誊抄份一式一样的给查夫人。
毕竟原先的,已是一眼就能看出被人看过。
嘉卉抄了两遍,仍是模仿不出那四处狗爬一样的字,她点了蜡烛烧了废纸。
她想起琥珀的评价“小童画圈”,干脆换了绘画的路子画那几个字。
仍是怪怪的。
她放下笔,有些沮丧。原来想把字写丑,竟然比想把字写好看些还难。
望着窗外翠绿的竹叶,嘉卉忽而想起从前她有一个婢女,叫绿竹,能够双手成书。
她当时暗羡这个本事,偷偷练习,却还是左手无法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