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双眼,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脸。
“是你,阿卉?你怎么会在颐园?”来人显然也还记得她。
“大爷醒了,大爷醒了!”
嘉卉去看时,他已经又沉沉睡着了。太医说虽然人还虚弱的很,但能醒过来,已无大碍。或许是今夜,或许是明日,就能清醒。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回了卧房。她向珍珠推去一个匣子,道:“这几日你和琥珀辛苦了,这是我赏你们的。旁人都没有,等你们回房了再看。”
珍珠下意识推辞:“大奶奶,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事,哪能”
“收下吧。”嘉卉又道t,“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叫他们不用来费心寻我。”
珍珠应了是,退下了。
嘉卉飞快从床头的柜中拿出她收拾好的包袱,里面是她多年来积攒的体己。
她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报信声,镇国公夫妇今夜还会赶来。她悄悄走出屋子,在卫歧的卧房门口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走进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而东流江水,泛泛不息。
皇帝已经许多年没有微服出宫过了。
天色浓稠黑沉,深秋的夜风吹在脸上没一会儿就令人双颊生麻。肖乐水弓着腰提着灯笼,引着皇帝走在泥土地上。
“慢着。”皇帝停了脚步,示意肖乐水将灯笼提远些。
火光照亮了门口一块大石头,刻着“颐园”二字。隆佑帝立了片刻,又提腿向里走去。
夜已深了,半个园子早已沉浸在睡梦中。主屋灯火通明,皇帝踏入时,屋里早已清过场,只有镇国公夫妇二人拜倒在地,口称陛下。
皇帝一摆手,大步走到床榻前。见床榻上的人闭着双眼,一动不动,道:“朕听说他醒了。”
床榻边设了个小火炉在熬药,弥漫着一股苦味。镇国公道:“回陛下的话,歧儿醒过一回又睡着了。太医说他已经过了凶险的时候,转危为安了。还要多谢陛下隆恩,赐了您御用的太医来为歧儿治伤。”
卫歧半身都缠紧了包扎的白布。
隆佑帝俯身,探出一只手想摸摸床榻上人的面颊。他的手在半空中悬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收回了。
见程夫人紧绷着脸,一声不吭,皇帝道:“文颐,还伤心呢?”
程文颐张口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垂首道:“臣妇看着长大的孩子被人伤得快死了,怎会不伤心呢?”
屋内默了片刻,皇帝摇摇头道:“这话听着是在怨朕了。”
镇国公拱手道:“陛下,文颐她并无怨怼之意,只实在是伤心过度罢了。”
丈夫为自己辩解,程文颐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她确实怨恨皇帝,怨恨了二十年。从前那个唤她文颐妹妹的贤明太子,早已成了一个私德不修,疑心深重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