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不由有些恍惚,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过去。那些流离失所的日子,那些花街柳巷中的岁月,总是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人知道力气很大的她其实很畏寒,每每临近冬日,便想尽办法在身上多缠些布料,哪怕脏,哪怕破。
有时因为太冻,四肢僵硬,难免做事不够灵活。下场不难猜测,多半不是挨骂遭打就是被关扣吃。所以洛曦特别偏爱万物回春的季节,如今看着他的笑,竟仿佛重温了那样的柔和,莫名地产生了温暖和煦的舒适感。
为什么不怎么喜欢多想的她,总会因为他而产生一些怪异的感觉?洛曦心情复杂地回转头,却见离歌正双手撑着床板,试图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
“你怎么起来了呢?还是多加休息吧!”洛曦连忙过去,主动扶着离歌。
“趴着,不舒服。”离歌也没拒绝,语气还有几分慵懒,听在洛曦耳中竟似任性的撒娇。
她是不是疯了?洛曦抽搐地斜眼看他,难道一个人的后背受伤,会导致性情大变?但离歌没有给机会她深入思考那高深的学术性问题,沙哑地开口:“倒杯茶来。”
呿!还是那种惯有的指使人的命令腔!本性就是本性,就算伤了脑子也不会变!然不能否认的,洛曦听到这毫不客气的吩咐时,浮起的却是高兴的心情——能这般中气十足地对人颐指气使,定是无碍了!
因此她难得的摆着张笑脸,应对他的命令,心甘情愿地倒了杯茶。离歌接过一饮而尽,顺手把空杯随手一抛。
洛曦没料到他有这动作,慌忙去接,却错估了那个杯子划出的路线,眼看着它就要落地开花,一只白玉般的修长的手伸出,将其稳稳接住。
“大……大哥?”洛曦一见来人,也不由吓了一跳,他也太神出鬼没了吧!房门明明是掩上的,他竟也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萧晚将杯子搁回桌上,才回眸看她,微笑的唇角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道:“洛洛,歌还在养伤,你就进来闹他了?”
“我……我哪有!”洛曦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些窘迫,她可以当着柳云飞的面大大方方地闯进离歌的房间,可被萧晚撞见竟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真是奇了怪了!
不自然地干笑两声,她不待萧晚回答,背着手就往门外退:“我不过是顺路随便探望一下伤者,免得被人说无情无义。既然他无大碍,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洛曦的脚步才刚提起,就被离歌淡淡的声音打断,让她不得不定在原地。
僵硬地回头,她小心翼翼地扫过不动声色的萧晚,再缓缓地把视线落到离歌悠然的脸上,那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面容,正散发着不妙的气息。洛曦不由咽了口口水,有种不妙的感觉。
只见他果真顺应她的揣测,不紧不慢地说:“既然知道我是伤者,那么以后就由你来照看吧。”
“呃,啥?”洛曦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萧晚都略略挑眉。
离歌牵了牵唇角,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虽然我也信不过你,但军里的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在身,闲人也就只剩你一个。”
萧晚闻言不由会意地勾起笑容,惟有洛曦郁闷地差点喷血——离歌他现在是被那个毒舌王柳云飞上身了么?
不对啊!这家伙在怡红院里养伤的时候,似乎也是这副死德性的……难道他一受伤就会开始闹别扭?这是什么毛病,有救没救啊!因为曾经照顾他的经验太惨痛,洛曦实在不想再来第二回,于是连忙把小狗样的可怜眼神投向萧晚。
然而,他却让她失望了。萧晚像安抚宠物般,轻轻地拍了拍洛曦的脑袋,开口就是一句:“洛洛,歌好歹也是救了你,你就当知恩图报吧!”
末了,他像是极力忍住笑一样,补上一句:“何况他说得也没错,除了你,大军里确没有闲置人员。”
怒!居然连一向偏帮自己的大哥,都投向敌营伙同银发恶毒男欺负自己!但最最让洛曦觉得可恨的是——他们居然说得一点都没错!在这偌大的军营中,将士们各司其职,就连最下等的小厮也要忙碌地喂马打扫,擦拭兵器。专门吃白饭的,确实只有她……而且还每顿都吃的特别的多……
想到这里,洛曦半句反驳都说出来,半张着嘴巴,愣在当场。那傻傻呆呆的模样似乎取悦了离歌,他不在意扯痛背上的伤口,笑了出来。萧晚的神情也柔和下来,眼底泛着浅浅的温柔。
房间里的气氛在洛曦的错愕和无奈中,无声无息地变得柔和,那些近在眼前的残酷战事仿佛都已经远去。这样的温馨,竟让洛曦没有来地腾起不该有的奢望——要是能一直都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然而现实总是无情,纵是她再想忽略,仍有人不住地提醒,而素来毒舌的柳云飞,这回毫无疑问就是担当了这一个打破梦境的角色。
他突然推门进来,表情看不出是焦急还是什么,不等他们开口,主动扬着卷轴报告:“方才快马来报,宰相亲押支援粮草前来军营,此刻已在路上,约莫再过三日就能到达!”
萧晚俊颜一僵,片刻才轻皱眉心,转头问道:“他——可是亲自来的?”
洛曦听着也有些奇怪,就算她对朝廷不了解,但书听多了也略有常识。她知道崎月帝国的宰相素来都是文官,除了和谈从没听过文官亲赴战场的。更重要的是洛曦最擅察言观色,她只消一看眼前这三人的神情,就能猜到那宰相八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