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玫瑰的只剩个底儿,秋梨的却还有小半桶,她便着力推销起来。
傅三郎却是两样都要了一份。
见他这样爽快,沈朝盈笑问:“郎君连价钱几何都不问问么?”
傅三郎顺嘴问:“价钱几何?”
“十文一筒。”
不便宜也不贵,中档价格。
见傅三郎没有意见,沈朝盈便给他打。
愿意拿钱出来买这种不顶饱的零食的人家,要么是哄孩子,要么是不缺钱,大多数都不会在意这五文十文的。
但是做生意嘛,为了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纠纷麻烦,还是提前说清楚为好。
满得快溢出来一筒,沈朝盈先叫他对嘴抿掉些,再递上芦苇管子,汲着喝。
这么一套下来,傅三郎心里说不出的舒坦,走在回去的路上便琢磨,忽然间恍然大悟,快步走回铺子,将店内伙计们叫至一起训话,日后客人们来买米粮,无论多少,称过数后,再抓一小把送给客人。
一小口饮子,一把米,并没有多少,打的是心理战术罢了。
有一桩命案
第一天试水,只准备了约莫一半的量,倒也在日头完全升起之前卖光了。
沈朝盈掂掂专门缝来收银的挎包,不似时下挂在腰间装饰作用大于实用的那种荷包,感受到比来时明显沉重不少的分量,满意了。
回到清静庵一算,却是比自己估计的还多,去除成本,大约能挣四五十文,照今日这客流量来看,往后几天可逐渐加大量,一天怎么也能挣个七八十文,月薪便是两千多文。再去除赁钱,去除生活成本,还能攒下不少呢。
沈朝盈捧起一把铜板,猛吸了一口,别人都嫌铜臭难闻,不仅是生理意义上的,但她的表情却是近乎陶醉。
沈朝盈的人生信条便是挣钱,挣花不完的钱。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如今身在异乡,她都是孑然一身,只有腰包鼓了,心里才能踏实。
——
熬煮杏仁露借用的是清静庵的灶间,因她付了赁钱,倒也没人说什么,只是明镜向来看她不顺眼,每每碰见了少不得挤兑几句。
沈朝盈念着她当日没将自己丢出庵堂的情谊,对此一般不大理睬,并宽慰自己这是以直报怨,既不为感情所左右,也不存私心与成见,颇有儒家之风。
那日给她送药的小尼,法号虚缘,今年新入庵,眼下正跟着师兄师姊们一起随云心师太的大弟子明空修行。
庵里做完早课吃朝食的时辰正是沈朝盈出摊的时候,沈朝盈推着小车,在廊下碰见蹦蹦跳跳的虚缘,冲她一笑。
“快过来。”沈朝盈接了一筒杏仁露给她。虚缘接过,朝她道谢后,又蹦跳着走远了。
看新入庵的小尼这般有活力,沈朝盈也觉得自个浑身充满了干劲。
挣钱!什么都没有钱重要!
适应了几日,沈朝盈的生意越发好了,出摊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卖空。
毕竟每日需早起出入坊间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人,几乎都知道坊门附近的早市上新支了个糖水摊,卖的杏仁露很清甜,比苦涩的饮子好喝不少,又能养生。
十文钱,路过顺手就买了。
今日还有富户遣下人一早来买的,小厮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打着长长的哈欠,抱怨道:“你这什么都好,就是怎么只在早晨摆摊呢?我家小郎君昨日听同窗说起你这个,冒夜出来寻没寻到,闹了一宿,害我这么早起。”
这意见无伤大雅,沈朝盈并不往心里去,只是在打的时候,也给那下人装了半筒,让他也尝尝。
那小厮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有这般为了哄孩子的,也有去上值的年轻官员,约莫是觉得自己身体被工作掏空了,一气买了□□份,“便都要这玫瑰薯蓣的,小娘子稍等。”待他回身,竟然掏出个大肚茶壶来。
沈朝盈忍笑,替他打了九份,见茶壶也快满了,便好心地顺手替他加满:“郎君好走。”
浅青官服,基层干部嗯,是要辛苦些。
再看那官员,面白瘦削,眼下顶着两个淡青眼圈,一看昨夜就没少熬,年轻人呵
面对这样顺水人情,那官员显然很受用,腼腆地留下银钱:“小娘子太客气。”
沈朝盈拿起来一数,多了几枚。嗯,会做人的基层,离出头不远了。
沈朝盈腹诽一通,却不知道他是为了给同僚代购。
一切都源于昨日早晨,长安县衙,大伙在吃着公厨难以下咽的朝食时,忽然见荀录事一边啜饮一口案上竹筒里的饮子,一边咬清淡的豆饼,表情几乎可以算是享受。
另一位樊录事忙问:“今日这豆饼做得好吃?那我明日也拿一个试试。”
荀录事摇摇头,等将嘴里的食物尽咽下,才道:“寡淡无味,但配上这香浓杏仁饮,倒尚可。”岂止是尚可,看他那表情。
众人追问之下,今日便托家住附近的邱书吏替大家代为购买。
当大伙都喝上温热香甜的杏仁露时,顿时惊为天人,“这杏仁露无愧乎‘露’之名,便如初阳朝升之花露,清甜爽口,与杏仁酪是完全不同滋味。”
樊录事左一口豆饼,右一口杏仁露,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荀录事的眼光果然好,杏仁甜香配着玫瑰清香,蔗浆放得刚刚好,甜而不腻,某第一次觉得公厨的吃食也不是那般寡淡。”
也有那打起了长远计的,先夸一番邱树:“还是多亏了邱书吏,若不是邱书吏,香饮子再好,我们哪能喝到?”
这群基层县官们多是初入官场历练的年轻人,上未老,下无小,那一点俸禄只拿来糊自己一张口,对他们来说,十文钱,算不得什么。能因此叫一早晨吃得踏实,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