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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朝盈准备开门时就见柳娘子抢在她前头将广寒糕的牌子摆了出来,又高声叫卖起来,来得早的客人见沈朝盈这边还没准备好,冷锅冷灶的,便都围了过去。
沈朝盈不疾不徐,依旧按自个儿的节奏来,除尘、烧水、磨豆……卯时三刻才正式开门。
柳娘子已经做过一波早起的高峰生意了,见此,朝她这边瞥了一眼,颇有些炫耀挑衅的意思。
沈朝盈被她这一瞥给逗乐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柳娘子却不解,连忙去水边照看自己脸上是否有脏东西。
沈朝盈摇摇头,自顾做自家生意。
等到有士子来的时候,有些是新客,看到两边都有广寒糕,颇不解,问同伴:“这是一家店?”
同伴是沈记回头客,略看了两眼便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不屑道:“某只吃过沈记广寒糕,却不知全记何时冒出来的。”
同伴了然,亦露出不屑的神情:“想来是学人者,想沾其光,分走其生意。”
“曾有学步于邯郸者,未得其仿佛,又复失其故步,太蠢。”
二人一顿议论,最终下定论道:“恐怕东施效颦耳!”
士子多眼高,自视清高,断不容忍这种偷人心血的行为,对柳娘子的主动招揽嗤之以鼻,目不斜视从旁走过,径直进了糖水铺。
柳氏早晨卖给周边街坊顺利,却没想到折在主力军上,白在外站了一天,浪费许多广寒糕,犹不死心,认为大家只是暂时观望。
诚然,士子里也有不少囊中羞涩的,想试一试这广寒糕风味,或得友人相赠,需回礼供人情往来,全记的便宜量大,他们便退而求其次。
但送出去后,友人先是惊喜:“汪兄,你也买了这广寒糕!哈哈,让某看一看这探官糕里写的什么……咦,怎的不大对?”
“怎么不对?”汪姓士子忙问。
“汪兄请看。这包装上头没有章子诗句,里头也没有沈小娘子所赠探官糕……便是味道,也不大对。”友人奇怪道,“汪兄,你莫不是被人坑骗了吧?”
汪姓士子讷讷红脸,看着很是气愤无奈,“竟敢以次充好!”
友人安抚他:“罢了罢了,这糕味儿也不错,讨个好彩头嘛!”
所以全记的广寒糕生意做了几天,就没法做了。
因店里连着好几天没做原先的枣花糕,人家以为换了招牌,便不爱来了,又失了一部分老客,门庭冷落,竟还比不上当初。
而礼部定下的春闱吉日也到了,沈朝盈收了心,专心做回糖水。
得益于这一波自来水口口相传,竟然无意间将小店的口碑扩大到了隔壁坊。
不是心血来潮来排一次队打卡的那种,而是被广寒糕的噱头吸引过来,又被店里的糖水给圈牢了,没事就过来坐坐的那种。
吃货果然还是多啊。
沈朝盈忆及往昔,感慨老夫也曾有过为一锅榴莲鸡煲工作日挤三号线转一号线再转二号线从天河区跑几十公里外海珠区的经历呢。
礼部试过后,其实还有许多可以蹭,什么金榜题名糕蟾宫折桂水……老话说的好,典故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有能配上对的嘛。
但三人实在赚累了,打算歇口气的同时,沈朝盈没事也往坊间看看可有合适的店址。
倒不是因为柳娘子这颗老鼠屎坏了心情,一则当初赁金只付了半年,也该到续租的日子了,二则如今的店址太小,续租吧,总感觉没什么意思。
沈朝盈吃过晌午饭就带着两婢子往坊里溜达,只是看来看去都不满意。
一时又想,换个坊呢?
只是花半年时间好不容易在这边做出些名气来了,还有些舍不得,再则这小店虽小,但在县署边儿上,总归安全系数高些。
就且这么先凑合着吧,等到真有合适的时机,再转租出去也成。
遂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沈朝盈与原先房屋主人又续了半年。
沈朝盈交钱爽快,这店里和屋舍也都被她保护得很好,故房屋主人主动给她在原先的价格上又优惠了五十文,也就是九百五十文一月。
这是意外之喜,沈朝盈感激地留房东孙娘子喝碗糖水再走,二人顺势攀谈起来。
“隔壁也是您家屋舍?……这半条街都是您家屋舍?”
沈朝盈张了张嘴,方才还是热切的态度不自觉多带上了几分客气,“娘子这般年轻,就能过上这样富足生活,可见,平日行善积德很有好处,佛祖保佑娘子心想事成。”
孙娘子掩嘴笑得羞涩:“好甜的嘴!小娘子如何就看出我行善积德了?”
“娘子方才减租可不就是善事一桩!对我尚且如此……”沈朝盈念一声佛,双手合十,笑得十分狗腿子。
孙娘子失笑。
其实孙娘子身上沾的檀香味儿有些重,许是刚礼完佛回来,自个儿闻习惯了,没觉出来。
还有颈间一枚质地温润的琥珀吊坠,这东西宝贵,富户少带,除了信佛也没别的解释了。
说完闲话,孙娘子还去下一家收租,告辞了沈朝盈。
这些租户约定三月交一次还是半年交一次赁金,孙娘子并不很在意,但是独独不喜欢拖欠的租户。
孙娘子脸色不大好地从全记出来,和店门口的沈朝盈又对上目光,勉强一笑。
桃浆鸽子蛋
莺啼婉转的三月天,春日盈盈,碧云斜斜。
略带潮气的薰风扬起店门口轻薄的竹片帘,带动帘后挂着的风铃。
这是沈朝盈跟两个婢子闲暇时做的玩意儿,每当有客人进门,便会摇起一串轻快的铃声,以免主人不在店内,错过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