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后转看向他,眼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快跟上,让我等你可是额外的价钱。”
张月鹿看着身边围着的里三圈外三圈的碎片堆,妥协道:“多少钱,能让它们让开?”
这些碎片没有任何阻力,只要轻轻一冲便会随着空气流动而飘走。可这是清笳的幻境,无论是她本人,还是这些不知名的流氓小碎片,都是她一部分。
张月鹿唯恐因此伤了她,这才被这小把戏给困住。
“真是上道。”黑色的瞳孔内迸发出亮光,随即兴奋地转了转似乎在估量他最多能拿出多少钱。
“五十文。”
“给五十文,我就让它们散开!”碎片们似乎十分激动,更多的碎片涌来,空中的碎片却不见少。
张月鹿挑眉,瞧着身边不可计量的碎片,目光在空中扫视一圈,问道:“五十文,这么多打手分得开吗?”
谁知,那眼珠却坚定道:“就要五十文。”
“那你过来,或者你让它们闪开,我把荷包挂你身上。”张月鹿摸着腰间道,一副要掏钱的架势。
“当然选前者咯。”眼珠一副了然于心胜利在握的模样,自信地向张月鹿飘去。
谁知却被张月鹿用帕子一下包住,禁锢在了手中。为了防止它逃出,张月鹿骨节分明的双手微拱合在一起,形成一块狭小的封闭空间,仅留出两手大指无法完全闭合的缝隙。
眼珠愤怒地在手里窜跳,试图挣扎摆脱控制。幻境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红雾,刺激着张月鹿的眼睛。
“清笳,我知道是你。”
受到红雾刺激的眼睛代偿性地浸满了眼花,但张月鹿并没有伸手擦拭。映照着漫天红雾的泪顺着脸颊留下,“啪嗒”一声落在了手上,随即顺着掌内纹路流入手心。
湿润的泪水滑过眼珠,窜跳不停的眼珠蓦然安静了下来,漆黑的瞳孔透过缝隙呆滞地望向落泪的男子。
张月鹿重复道:“清笳,我知道是你。”
他抬头看着漫天的红雾,本该滴落在手上的泪水顺着脖子流入衣襟。张月鹿道:“我知道那些碎片都是你,这漫天红雾都是你。”
一个人到底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与伤害,内心世界才会破碎成这样。
“虽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愿意讲给我听,我洗耳恭听。”张月鹿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眼里藏不住的心疼,“这话耳熟吗?这可是你讲给我听的。”
“如今我想讲了,可你人呢?”
须臾,无数的碎片朝着张月鹿聚来,浸透半边天的殷红收缩凝聚形成人形。碎片犹如张贴缝补般一片一片往上粘补,重塑出幻境主人。
满身缝合痕迹清笳直直看向张月鹿,呆滞道:“我不会失约的,清笳不会失约。”仿佛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履行约定。
透如镜子的地面下浑浊翻涌的黑水仿佛随时都能冲破出来,张月鹿视若无睹随地坐下,开始了絮絮叨叨,“我以前很是顽劣,上房揭瓦都是家常便饭。”
第一句出来,便引得清笳偏头看向他。很难想象平时跑动都很难见的稳重人上房揭瓦的样子。
张月鹿没有理会她的目光,继续道:“后来有人告诉我,我得稳重,我应该扛起肩上的责任,我也如愿变成了他们期待的样子。可突然有一天他们告诉我,好怀念之前我闹腾的样子。”
“然后呢?”清笳兀然出声,蹲下身子双手抱着双腿,直勾勾地盯着他。
“然后我试着改变,试着去迎合每一个人。可每一次改变都会有人对我说,你没有之前好了。”张月鹿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疲惫感。
随即他平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睫毛微盖叫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最后我放弃了,放弃去迎合别人别费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后来又出现了很多事,我因一己私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被那些人抛弃。”几十万年神界的日子从张月鹿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却只短短化成了几十个字。
“清笳,知道我第一面是怎么看你的吗?”张月鹿抛出问题。
“贪生,怕死,没底线。”清笳道。
张月鹿轻笑出声,忍不住赞许道:“看来你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人设,还挺有自知之明。”
“那你知道现在你在我心里的样子吗?”
清笳摇摇头,抱着腿的手,却在瞧不见的身侧不自觉地揪着自己的衫裙。
“你贪生但却可以为了保护别人主动赴死。”斗蛊场上,如果不是天时地利人和遇上蛇雕佘燃,她那条视若珍宝的小命是真地会交代在那里。
“你爱财却可以将来之不易的钱财捐给需要帮助的孩子、医馆。”还有他。清笳虽抠,但给张月鹿买的衣裳鞋子都是以银子计价的。
“至于底线,你一心求死,却仍会为了口头的一句承诺出现。”
张月鹿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清笳,你真地很好,很好。虽不能大言不惭地称为此女只应天上有,但你无需为别人的认可而活,坚守自己便已是最好的结果。”
就如同他一般,为了别人口中的自己,将自己禁锢这么多年,养成了这偏执的性子。如果不是这偏执的性子,或许阿洄也不会死,身边亲近的人也不会都远离自己而去。
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赞美之词,清笳有些呆愣。碎片粘黏缝合的纹路逐渐裂开,里面的红雾在快速流转冲撞。
她与张月鹿相处一月有余,这才有了对她截然不同的看法。而她救的那些人相处最长不过七天。
“张月鹿,坚守现在的自己当真是对的吗?”清笳不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