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是个浑身浪漫主义的画家,陆屿洲的父亲却是oldoney家庭里生出来的叛逆者,不是要去极地体验生活就是忙着为各种主义到处奔波,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理想契合的时刻,可直到一时兴起生了陆屿洲才发现,他们竟然没有人适合生活。
事到如今,陆屿洲对父母之间的感情已经不抱任何期待,杰西卡挂断电话,陆屿洲坐在吧台边,一口一口地将那杯红酒给喝掉了。
随后,才将目光落在旁边的一个挂历上。
万年历是他那位住猴面包树的父亲某次去佛罗伦萨带回来的伴手礼,红色的城堡背景上是一格一格的日期,不过平均每三天,就会被红色水彩笔涂上一格。
与其说是和季沨相见的频率,不如说是他需要做某种事的日期。
城堡的穹顶上有一行流畅的黑色笔迹,高高地凌驾于所有时间的格子之上:
“爱是一个时期为了粉饰性欲而想象出来的东西。”
陆屿洲盯了一会儿,拿起红色水笔,将今天用同样的方式涂上。随后却换了个颜色,在第二天打了个大大的叉。
叉号横亘在城堡的玻璃位置,像是一扇被封死的窗。
说得对,陆屿洲想,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缥缈最不稳定的东西,只有性才是人类永恒的欲望。
它最长久,最轻易,当然……也最容易戒断。
城堡封到第十扇窗,陆屿洲坐在落地窗前,将手中废弃的第十张设计图扔进垃圾桶里。
今天是他和季沨解除关系的第十二天。
陆屿洲坚信自己表现出的一切不过习惯被推翻的戒断反应。
养成习惯需要二十一天,打破一个习惯也是。
他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不会再过度关注某个人的朋友圈,不会再深夜睡不着时盯着某个人的头像,不会在街上看到某个人的广告而条件反射性地移开眼睛。
当然,陆屿洲拒绝承认,前两条是因为朋友圈变成一条横杠是才发觉季沨好像把他删了,而且他已经九天没有出过门。
就像他也拒绝承认,一件衣服的设计稿画着画着不是喜欢给模特多加一个装饰耳钉就是喜欢把头发画长。
手上扔的第十一张不是。
这张是腰太细了。
陆屿洲看着已经被塞满的垃圾桶,沉默片刻,拿出手机来给郝景发消息:“在哪儿,出来玩吗?”
“卧槽你终于走出失恋阴影了?!”郝景隔了五分钟才回,但是语气雀跃,“我在拍片呢,我跟你说,今天拍的这个明星真是绝了!表现力爆棚,关键是人长得也他妈巨带劲,这种人对摄影师来说简直是拯救我的缪斯,而且他还是……”
陆屿洲并没有耐心听完郝景的工作心得,打断道:“还有多久结束?给个定位,我去找你。”
“在收尾了,应该还剩半个小时。”郝景得寸进尺,“你来的话,能不能开你那辆迈凯伦?好久没摸到了,咱们去兜兜风!”
陆屿洲已经准备出门,临到门口只好又换了个钥匙,他对车没什么执念,买这辆只是因为——外形好看。
纯白的迈克伦塞纳在高架桥上嗡鸣,陆屿洲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挂挡超车,车身像是一只凶猛的鹰穿梭在车流里,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他开成二十分钟。
陆屿洲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藏蓝色风衣和卓越的身材让迈克伦塞纳都成了他身后的背景图,陆屿洲取下墨镜,抬眸巡视着郝景的身影,瞳孔骤然一缩。
是季沨。
他没想到……郝景说的那个明星,会是季沨。
陆屿洲知道出于戒断需求,他现在已经马上转头就走。
可是脚下的步子就像是陷进沼泽里一样怎么都迈不动。
他跟季沨十二天没见了。
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久没见过面。
但季沨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他思绪烦乱,背靠着二楼露台上的栏杆,手肘轻轻搭着,肩头的长发被微风吹起。
他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低腰牛仔裤,也许是造型师也觉得太素,又在季沨的脖颈上系了条印花丝巾,拍摄时用了点降雨,水珠从季沨的眉骨滴落下来,从陆屿洲的视角,只看到他漂亮流畅的侧脸。
季沨并没有回头望,连续拍摄三个小时,他是出来透风的。
神色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抬手去解那条丝巾。
修长的指节抚上脖颈,像拆开精美的礼物一般,指尖挑开领口的结,灵活的手指变动着,将那条丝巾扯下,露出被束紧后留下的一点红痕。
季沨微仰着头,脖颈修长似被吊起的天鹅,白皙的手指在那点红上抚了下,指腹碾碎一滴水珠。
傍晚的风将他的长发和花园里的海棠一起吹动,枝干下弯,好似折起的腰。
陆屿洲手指插进风衣口袋里,站在楼下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拇指扣住食指指节,克制地压了压。
“季哥!”
莫可小跑过来,给季沨递过毛巾,又将西装披在他的肩头:“摄影说片子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季沨点点头,跟着莫可往外走,那条解开的领巾被他随手搭在栏杆上,随风微微晃荡。
“卧槽今天的片子简直是我今年最有灵感的,这次杂志封面肯定稳了!”郝景抱着相机小跑出来,发出了酒吧一模一样的质问,“陆屿洲!陆、屿、洲——你看什么呢?!”
陆屿洲的视线盯着二楼的某一点,半晌,拇指松开,泄力的手腕摩擦过衣料,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拍摄的道具……能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