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扶着沿边湿滑的墙壁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但尽管陈阁再如何小心翼翼,内里地面崎岖不平,石子形状千奇百怪,他依旧被脚下零碎怪异的石头拌的险些摔了一跤,好在扶在墙壁上的手摸到了一块凹槽,才稳住前倾的身形,他扶在墙壁上的手使劲,借着力缓缓直起身体,但却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握住的凹槽,不像是墙壁被水流苔藓所侵蚀出来的崎岖石块,倒像是……像是被人刻意留下的规则性图文。
陈阁自己本身就是民俗专业的学生,对于一些古老的民族的习性也了解许多,他知道一些民族会在祭祀、祠堂以及殡葬用地等方面会刻上具有象征性的图文表达族群诉求祈愿,或者本民族发展的历程和代表性人物。
陈阁当即凑近岩壁,借着墙壁上的微弱荧光勉强看清了上面的内容,那是刻着许多怪异的画和诡异的图文,这些图文从洞口延申至内部幽暗处。陈阁看不懂着些文字,却勉强看懂了墙画的内容。
大概讲述的是一位古代少年和蝴蝶的故事。
少年在一次雪天赏梅时,于冰天雪地中偶然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落在冰雪里,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回寝殿,他们相伴度过了很多年,看到这里陈阁一位最后的结尾是蝴蝶最后死去,少年缅怀蝴蝶的故事。
这其实很常见,蝴蝶对于苗族来说是一种象征,许多苗族的起源背景里都会提到蝴蝶妈妈的传说。
但让陈阁意外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却并不美好,少年最后死了,而岩画最后定格在蝴蝶落在死去少年的鼻尖上。这段故事的主导者从始至终都是少年,这让陈阁有点奇怪。
看到最终的结局,不知为何,陈阁心里有些难受酸涩,他伸出细白的手指停在蝴蝶落在少年鼻尖的那一幕岩画上,轻轻摩挲片刻后离开了这里,他还有要紧事。
又走了一会儿,陈阁忽然见到一缕阳光,当即跑过去。穿过黑暗,眼前一片宽敞明亮。但陈阁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山洞那条狭长幽暗的小道尽头时一个呈半弧形的高大穹顶,高达数十丈,只是穹顶中心处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但正是由于这个缺口,温暖明亮的阳光才能透过那处洒进来。
亡灵洞,顾名思义是死者安息之处。
所以山壁侧边有着密密麻麻凸出的石板,庄严肃穆的洞穴内,棺木整齐的摆在石板上面,站在下方,像是被木棺包围,给人一种极其震撼的感觉。奇怪的是,石板周围没有任何能够攀爬的物件,这而且棺木与石板的间隙很小,一层层累着,像是凭空出现在上方的一般,让人好奇是怎么放上去的。
但陈阁在这里已经见识过太多太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了,因此并没有多做思考。
他环着四周扫了一圈,目光停在最上方那个血红色的棺木上,他与其他棺木的颜色不同,其它都是乌黑的。他看着此处,心里莫名升腾起一种熟悉感。
他抿了抿唇,轻声开口:“席隐……你在这里吗?”
话音刚落,洞内传来尖锐的嘶鸣声,陈阁下意识紧紧捂住了耳朵,但无济于事,那声音极具穿透性,陈阁感觉自己的头疼的几乎都要裂开了,他紧闭着双眼。没有发现口袋里的阿银探出了头。
剎那间,洞内的声音一滞。
这时,洞内响起一道烦躁的声音:“吵什么?”
陈阁登时瞪大了双眼,他猛地抬头,浅褐色的瞳孔倒映出一个穿着黑袍的人。
席隐。
他此时正盘坐在最上方的血红棺木上,托着雪腮,眼神陌生,饶有兴趣的问:“外乡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阁看着他与初见时一样的碧绿色的眼眸,心里翻涌酸楚,过了很久,才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席隐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陈阁没听太清:“你和那时一样啊……”
接着他又笑了笑,靡艳精致的容颜像是雪天盛开的寒梅,漂亮到近乎惊人,他声音多情缠绻:“但我很喜欢你。”
“可我们才第一次见,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我,你又喜欢我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我爱你。”
陈阁一愣,心里涌现出许多情绪,他莫名的想要落泪。回想从前至今,从来没有人对自己提过……爱,这份情感像火一般灼烧着他,曾让他悲哀痛苦,也让他温暖幸福。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和举动去面对这份赤忱的心意。
于是只能直愣愣的看着席隐,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上方跳了下来,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他渐渐逼近陈阁,像是要将他揽入怀中,含笑问:“外乡人,你叫什么啊?”
“……陈阁。”
陈阁是被手指上的冰凉唤回神智,他低头看了眼他们不知何时相扣的手,又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席隐,想到了他们一路以来的历程,感激、欢喜、恐惧、幸福渐渐交织在一起。
陈阁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堵在心口的情感,他紧紧揪住席隐的衣角,将头抵在他的颈窝,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地面上,他声音泛着哽咽:“席隐,我爱你。”
终章
陈阁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席隐心中,姝艳精致的脸上浮现出错愕。他微微垂眸,看着抵在自己颈窝里柔顺乌黑的脑袋,似春风拂面,他放低声音,温柔带笑,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钩子:“陈阁,你真可爱。”
陈阁的情绪很久以后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自己的脸,泛红的眼睛还噙着水光,像是浸泡在水中后透光的石头,清澈莹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