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隐眼神暗了暗,修长洁白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皮,好凉,陈阁想。
陈阁与席隐自深林中回来,就一直居住在巴代家。
即便陈阁已经确定自己的情感,在经过那么多事情后他也慢慢原谅了席隐,但他依旧不敢踏入那坐吊脚楼,那里包含着太多陈阁曾经真切的痛苦,每当他看向这座精致的建筑,曾经那种压抑就会像海浪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陈阁那是和席隐一同站在木楼下,席隐非常敏锐的察觉到陈阁的不对劲,碧绿色的眼眸中泛着沉思,随后一把拉过陈阁的手腕,拽着他往巴代家里走。
陈阁顺着手臂朝下看去,目光落在席隐的手上:“怎么走了?”
席隐闻言回头,黄昏的余韵落在他的眼眸里,很漂亮:“你不喜欢那里。”
席隐说到很肯定,陈阁抿了抿唇:“还好。”
席隐停下脚步,他转过头看着陈阁,脸上的散漫烟消云散,语气认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还好这个说法。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
陈阁沉默不语。
来到巴代家,再一次穿过水汽浓重、香雾弥漫的幽长睧晦的走道,陈阁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走了一会儿,远远的见到了正屋,隔着距离,陈阁看到巴代缓缓转过身来。
浓郁的香雾隔在两人之间,陈阁看不清巴代的神情,却依旧隐隐绰绰的感觉他好像在做些什么。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陈阁发现巴代正在看席隐,浑浊的眼珠泛着亮光,他微微向他低了低头,声音平稳:“欢迎回来。”
席隐面色如常,淡淡“嗯”了一声,也不在多言,陈阁向他表明了来意,巴代古井般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当然可以。”
陈阁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带席隐见朋友时的情景,巴代好像也是这个样子,不对,好像要更震惊一些,想着想着陈阁又想到席隐第一次见他那些朋友是对场景,渐渐的,他想到他们关系现在的物是人非,不禁有些沮丧。
但很快,陈阁就无暇顾念这件事了,他面临着一个问题,没带衣服。
陈阁当时为求速度,轻装上阵,于是除了自己什么也没带,只有身上一身衣服。但夏季炎热,陈阁又爱干净,总不可能天天穿旧衣服。而且自己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了,这让他有些局促,忍不住扯了扯衣角
“陈阁!”
一道声响忽然在耳边炸开,他因为受到惊讶睁大了眼睛,偏头看向一旁的席隐,疑惑道:“怎么了吗?”
“这是给你的。”
席隐拿着一套精美玄色的苗服递给他,玄色的衣身内里藏着银线,在光线下闪动着光泽,领口衣袖等地还用绣着血色的云纹,看起来华丽极了。
席隐看着陈阁木楞楞的神情,淡声开口:“这是我年少时期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陈阁接过这身苗服,开心的朝着他笑了笑。
翌日。
陈阁穿上这身精美的苗服出现在席隐面前时,席隐幽潭般的眼眸里像是被人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圈涟漪,水光潋滟。他快步走上前来,伸手帮他理了理略显杂乱的衣领,旋即又碰了碰他后颈的碎发,便一言不发的将脑袋搭在他的将肩膀处。
“怎么了?”陈阁疑惑问道,随着席隐的举动,他黑缎般的长发落在陈阁颈侧,有点痒。
席隐闷闷的声音传来:“陈阁,你留长头发吧,长头发好看。”
陈阁笑了笑,语气带着些哄人的意味:“可是长头发很难打理啊,还是短头发适合我。”
“我来帮你打理!”
陈阁侧身对上席隐充满期盼的眼神,他眼底含着碎光,看起来漂亮极了,陈阁心脏一处忽然像是塌陷了一角,于是语气温和道:“好吧。”
得到答案,席隐用脸蹭了蹭他的脖颈,即使陈阁没看到他的神情,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开心。陈阁伸手去碰了碰他落在身上的长发,冰冰凉凉的,手感很好,陈阁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陈阁在苗寨里呆了很久,日子平淡而富有趣味,陈阁感觉自己的心从未如此放松且平静。
他们雨天品茗赏雨,夕阳欣赏日落,清晨看湖上烟波。可能是现在太过于美好,记忆里的不堪和痛苦渐渐被掩盖,即使陈阁依旧无法忘却,但却能够坦然接受。
陈阁站在曾经那座牢笼般的木楼下方。他几乎每天都会抽些时间站在离木楼远一些的地方静静注视着这里,心也从一开始的心悸焦躁逐渐变成了平静。
终于,在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他撑着伞,缓缓朝着目木楼走去。他踏上吱嘎作响的那道窄窄木梯,推开沉重古朴的木枝大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缓缓映入眼帘。
内里陈设一概未变,陈阁攥住衣角,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嘴唇抿紧,想,如果想要和席隐走下去,这道坎是一定跨过的。
这就像是陈阁心中的一道刺,深深扎进他的心中,但随着伤口的渐渐愈合,它被留在了内里,随着往事的不断翻涌而浮现出令人无法忽视的痛感,陈阁想要亲手将这根刺拔出。
木楼应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所有家具上都都蒙上了一层薄灰。陈阁的目光落在堂屋的每一处,随后打开了自己曾经居住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非常干净整洁,像是被人很细心的打扫过一般,陈阁心里浮现出席隐的面容。他躺在床上,淡淡的药香味渐渐将他笼罩,那是席隐身上的气息。
陈阁坐起,余光扫到床边的小桌台上,发现下方的抽屉好像有些磨损,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里,下意识伸手碰了碰那里。结果衣袖的针线像是勾到桌台表面的上面地方,当陈阁抽回手时,带动了那层抽屉也微微挪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