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鸢见晏屿青神色,心思微动,道:“事已成?”
她在福地待了这般久,无非便是等一个消息,等一个白大夫的名声已传遍大成,传入京城的消息。
晏屿青递来一封信笺,米白间一枚正红杏花漆印落款。
淮鸢微愣,忍住因预感而激动颤抖的手,拆开外封,一封细长简短的邀请函展露,寥寥几字道尽大夫白鸽为大成医学做出的贡献。
“太医院的邀约?我能回京城了?!”淮鸢不敢相信,这一切竟这样快,一封能让她光明正大重回京城的书信,就这样坦然落于手心。
晏屿青道:“我们今日便出发,回京至少需要一月有余。”
淮鸢道:“上头说太医院选拔日期就在十一月下旬,的确是需要出发了。”
不知为何,明明期盼已久的结果就在眼前,淮鸢内心却是长久的空落落,也许是福地的日子太过惬意吧,她都要忘了那些压在肩上的责任。
如今一切归位,她竟多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害怕。
晏屿青看出她的不适,道:“你若不愿,可以一直在此处住下去,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一面是轻松闲适的日子,一面是一早便可预见的腥风血雨,注定危险的道路,却也是唯一能复仇翻案的道路。
淮鸢没有犹豫,笑道:“自然要去。”
她虽在此处生活了两月有余,要带走的东西却没有多,她看着早已收拾好的布包,笑了笑,也许从一开始,她便已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同梁宣阿德的告别,更像是一场中断的阵雨,双方都笃定这次不会是最后一面,再加上本也不是情绪外露的性子,二人极为平淡地挥挥手,转身后相互一个眼神也没再多。
林间走了半月,换作马车一路向北,行了一月抵达京城城门,一人一车前后进城。
淮鸢早已在面上作了伪装,在城门守卫例行检查时,特意摘下帷帽,露出脸庞让他们仔细打量,确认一点没生疑后,才拿出怀中太医院的邀请函,还未说话,守卫一见那漆印立时放行,态度亦变得恭敬有礼。
晏屿青替淮鸢在京中订了间客栈上房,她却让车夫先赶去另一个方向。
淮鸢掀起布帘,独属于京城的繁盛气息扑面而来。
车马交汇,叫卖声、嬉笑声、谈话声,纷至沓来,这是自幼养育她的土壤,时过境迁,熟悉却又陌生。
马车最终停在瑾王府门前,淮鸢自称白大夫,光明正大自正门走入。
太妃久病未愈,大成无人不知,高峰时期,一日有近十位大夫问诊,此刻不过多了位白大夫,并不稀奇,无人在意。
淮鸢在管家陈叔引领下,在太妃屋前见到晏屿青。
淮鸢急声问道:“太妃如何?”
虽然在看见府内一派祥和,甚至比上回来时气氛回暖许多心里已有数,可尚未亲眼见到她的模样,那颗心仍是惴惴不安,难以停歇。
晏屿青点头,示意陈叔在门外守着,道:“母亲已经醒了,你可以亲自问她。”
淮鸢讶然,尽管早有猜测,仍是没料到太妃情况好转得这样快。
走进屋内,窗户敞开,阳光照得整间屋子亮堂,床前一束白净茉莉插在紫色琉璃瓷瓶中,清雅香味隐隐约约。
靠坐在榻上的女子,脸色带着久病缠绵的苍白病色,精神看着却是不错,见人进来,一双明艳眼眸眼底透着璀璨光亮。
身旁丫鬟坐在脚凳,小心吹散勺中热气,一口口缓缓将药送入女子口中。
太妃道:“这便是淮姑娘吧?”
淮鸢一滞,道:“太妃,臣女是淮太医之女,淮鸢。”
她没料到晏屿青会同太妃表明她的身世,不过很快回神,她对瑾王府的人天然存一份信任。
晏屿青接过丫鬟手中药碗,道:“你先下去。”
他坐在床边,道:“母亲,淮鸢是救您的恩人,也是儿子将来的王妃。”
淮鸢茫然地望向晏屿青,直到看见太妃充满笑意的目光,才意识到方才晏屿青说了些什么。
太妃道:“我相信你有数,好好待她。”
淮鸢算是明白,晏屿青自顾自说话的劲儿是从哪儿来的了。
她轻咳一声,决定不接这个话题,道:“还请太妃让臣女替您探查脉象。”
太妃笑了笑,道:“该是我请你帮我。”
她推开晏屿青递到嘴边的药,皱眉偏过头,想来是这药苦得很,在自己儿子面前无需再伪装。
淮鸢搭脉闭眼,脉象有渐强趋势,相较一年前已经趋于平常健康,只是同常人相比,仍是微弱许多。
淮鸢道:“稍后我再为您开些强体药,待精神好些,用饭后您可以到花园赏赏花,晒晒太阳。”
听到又要开药,太妃貌美的脸骤然皱起,满脸写着不情愿。
淮鸢道:“臣女为太妃准备一些甜丸,这药虽苦,却是必须喝得的,王爷,还请你多照看些。”
太妃笑骂:“如何需要他来看着,我不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明白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陈叔再三邀请淮鸢留下来吃饭,她只道还有事要忙实在不便,再三推辞后出了瑾王府。
太妃病情好转的事,似乎被强行压了下来,至于防的是谁,除了宫中那位怕再无旁人。
淮鸢依循记忆,穿过大街,在茶楼买了袋油饼,走过长街,在尽头处的应府停下。
朱红色大门紧闭,凑近看,边缘的红漆掉落,透出里头锈斑,淮鸢轻轻叩响铜狮门环,等了许久,才听见里头脚步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