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砰砰跳的欢实,冯锡尧调整了下-身体的重心,迅速在心里挑拣着重要的问题:“丁勋跟二老出……坦白了?是初五那天?他被伯父打了?严重吗?”
这回丁功倒是没有刚刚那么严肃了,甚至还发出一声轻笑:“他活该。笨得要死。”
冯锡尧更急了。脑子里跑马样的掠过几十种丁勋被揍的生活不能自理的画面,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够呛。
“没事,”笑话完了丁功还是迅速把话题拉回正路:“我妈拦着,揍的不厉害。你放心,也没断胳膊断腿毁容什么的,小二皮糙肉厚的,初五挨了顿打,初六就好了。老爷子现在把他用铐子铐床头上了,钥匙自个儿揣着,比看犯人还严厉。这会儿老爷子气头上,等他消气吧。小二求我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别担心。”
松口气的同时也有点难为情。冯锡尧揉了把脸,低低的道谢:“没事,谢谢丁先生。”道谢出口才觉得不妥。不说上赶着要巴结丁功,可是人情世故这么些年下来,这种时候喊声丁大哥,也是加分项不是?
丁功也没挑理:“行,跟你说了我就算完成任务了。小冯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小二吗?回头有机会我跟他说。”
“没,没什么……”冯锡尧犹豫了下,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的跑过几个字,差点让自己笑场——
好好改造,争取宽大处理。
电话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响声,跟着是吸气的动静。丁功应该是刚点上了根烟。
“不用跟我不好意思,想转告什么尽管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小二这情况,我估摸年十五放不出来,二月二能赶回a市算快的。”
心底咯噔下子,冯锡尧有点问不出口:“那丁勋……服个软,也不该硬顶着……”
“怎么服软?”丁功叼着烟,声音有点含糊:“老爷子这几天卯足了劲跟他那些老战友联系,尤其家里有适应未婚女青年的。你懂吧?这个犟种这会儿要是低头了,铁定给压着相亲去了。唉我也是服气,谈个恋爱就他妈智障了。这种事要坦白,怎么就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要让你俩气死。有一万条路通罗马,非要选那条滚刀山硬碰硬的,这智商,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这是我弟弟。”
话里话外的,丁功算是连着两个人一块儿给骂了。
只是这人脑子活,为人处世极有分寸,同样是直统统的骂人,丁功和他家小二丁勋的水平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脸上火烧火燎的,冯锡尧讷讷的说不出话。虽然自己是劝过丁勋不要坦白不要交代慢慢来,可是内心里,他冯锡尧何尝不曾心存侥幸?说不定丁勋回去出柜,态度诚恳点儿,丁家父母那关就会过了,以后的路也能好走一些……
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倾斜了,冯锡尧低头用鞋尖轻踢着地面,把丁功纳入了自己人可信任的行列。
消防通道的大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跟着门一块儿的,是冯小叔家堂弟的大嗓门:“哥,我们先回去了,我老子说了,大娘有什么事儿,你千万记得给我打电话哈。”
冯锡尧这个堂弟大咧咧的,话都说完了才发现他哥在接电话。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嘴巴,做手势表示自己先走了。
“丁大哥我等会儿给你电话。”冯锡尧掐了线,先跟着堂弟出去送客。
看着小叔和小婶眼睛红通通的,自己心里也不得劲。
“尧尧,”小婶婶抹了抹眼睛,抓住冯锡尧的手吩咐着:“多陪陪你妈,她最疼你,看着你心情也能好点儿。饭还得吃,听大哥说,你妈这两天都不怎么吃饭,人不能断饭啊,老人说……”
冯小叔瞪了自家老婆一眼,打断她的话:“胡咧咧什么。尧尧,你弟在家也没事,你有什么要张罗的让他去跑,别客气。”
寒暄了几句,冯锡尧看着小叔一家进了电梯,这才往回走。
冯妈说了一会儿话累了,冯锡尧进病房的时候,冯爸刚好帮她放平病床,拉上被子让人睡一会儿。
“你二叔他们晚上过来。”冯爸站直身体,顺手捶了捶腰,小声交代:“李主任让到楼下药房去买那个什么营养口服液,牌子告诉我了……”
“我去吧。”冯锡尧抬过边上椅子,轻拿轻放搁在冯爸身边:“您歇会儿。”
下了楼买了东西,冯锡尧站在花坛边上给丁功回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有事你就忙,不用回给我了。刚要跟你说,电话都挂了。怎么了?”
今天天气不好,天上飘着若有若无的牛毛细雨,阴沉沉的。有两个护工推着堆满换洗床单的床架子行色匆匆的走着,轱辘擦过不太平整的水泥地面,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小沈,呼吸科48床是你护理的吧?赶快回去,老太太不行了。赵主任他们进去抢救了!”二楼窗户那里探出个戴着口罩的护士,冲着推床架子的护工喊。
稍微矮些那个护工一口胶东口音,嗓门极大:“哎,来了来了!”
一阵兵荒马乱,人从自己身边跑过去,冯锡尧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是这几天闻多了却还是不习惯的气息。
“你在医院?”丁功很敏锐的捕捉到这边的动静:“老太太病了?”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疲惫和压力莫名的扑过来,顶的冯锡尧喘气都不均匀。缓了缓神,冯大少嗯了声:“癌症晚期,复发了。”
丁功声音跟着肃穆起来:“什么方向的?b市这边我认识几个老专家,有需要你说。”
“谢谢丁大哥,”真改了口叫人,也就第一声有点难为情,后面自然而然也不觉得怎样了:“血液病,治不了。养了四五年了,这次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