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母妃报了平安,再将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写在纸上,两封信分开装好交给宫人,婉月便起身出门,坐上马车向着瑞王居住的宅院行去。
作为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到蒲州的第一天,她当然得去看望自家老师和大哥。即便进不了门,见不到人,站在院外问问情况也能抒发她的关切之情。
至于搭棚施粥的事,则先被丁蕴和拦下了,说流民尚未安置妥当,不如等明日流民收拢到一处再去施粥。
婉月采纳了他的建议。
丁蕴和松了口气,赶紧命人尽快安置城外流民,阻止婉月施粥的真实原因当然不是这个,难民们哪有什么安置不安置的事,赶到一处,支个草棚就行了。
之所以对她这样说,只是慎重起见,为了确保金贵的小公主不会染上疫病,他们得连夜将难民们排查一遍,染疫的送去疫区治疗,没症状的再分散安置,过上一夜观察情况。
这个疫病发作较快,感染之后一般当天就会起疹,慢一点的一夜时间也就出疹了。所以,他们只需要拖延半天时间。等到明天早上,仍然没出疹的难民就可以留在此处,让小公主过来表达爱心了。
婉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注意到丁蕴和带了几分紧张担忧的神色,这才明白他们的用意,便爽快地答应明天再去。
她可不像瑞王那么头铁,疫病这种东西,当然是能避则避,万一真的染上了,即使能读档,生病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到了瑞王他们的院外,扶着曼兰的手走下马车,看着被层层拦住的宅院,婉月面上浮现出几分忧色。
“大哥和老师一直住在这里的吗?”
走到院门口朝里望了一眼,她不满地皱眉,“这种的院子怎么能让大哥住?还没我住的那个院子好呢。”
陪在身侧的宫人侍卫闻言对视一眼,一齐保持沉默。他们都没看出两个院子有什么区别,大小形制都差不多,只能说是装修风格不同吧。
婉月又抬头继续问,“太医到了吗?”
这次的问话就有人回答了。
“回公主的话。”一名宫人躬身答道,“太医已经到了,正在里头为瑞王殿下诊治。”
“怎么样,有没有消息传出来?”婉月关切地问他,“大哥好点了吗?”
“其他情况不知,奴婢只听说瑞王殿下尚未退烧。”宫人谨慎回答道。
还没退烧?
婉月愕然,默默在心里算了时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他高烧的第四天了吧?
高烧持续四天不退,大哥他还好吗?
恤孤
被妹妹惦记的瑞王殿下此时还在昏睡当中。
院子里苦涩的草药味更加浓郁,宫人们聚在正房门口熏着艾叶,时不时担忧地往房里看一眼。
正房则是门窗紧闭,明明是初春时节,房里却有几分闷热,几名戴着面衣的太医围在床边,俯身为瑞王诊治,时不时低声交流两句。
章鸿和何元康陪在边上,面色还有些憔悴,但状态看着还好,显然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躺在隔壁的唐宾也好了很多,目前只有瑞王的病情尚未稳定,高热已经初步降了下来,没有婉月所想的那么危急,但热度还是时有反复。
能有如今的这番局面,都得感谢方茹她们。
昨天早上方茹投入食盒的那份药方,成功被提膳宫人发现了,展开一看,见上面满是小字,宫人不识字又不敢随意问人,便将绢布拿去给何元康看。
何元康状态还好,正好人清醒着,拿起一瞧就坐直了身体,急切地询问来源。
宫人就将事情经过同他说了,说提膳时院外有女子逗留,这份绢布可能是她投入的。何元康又询问女子相貌,宫人努力回忆着描述了一番。
和记忆里的人一对照,确认这名女子就是来过一次的玉颜坊掌柜,看着手里的药方,何元康心里生出了希望。
这种时候值得冒险送进来的药方,药效可想而知。虽然不知道玉颜坊是怎么得到的,但他愿意冒险一试。
但光有方子还不行,还得有药。
让宫人先离开,何元康打起精神披衣下床,找出临行前婉月送的药包,他也识些医理,常见的药材都能认得。将药包拆开倒在桌上,对着手里的药方一一翻找,竟凑出了七七八八,只剩三种没有。
沉吟片刻,他谎称自己肠胃不适,让院外的府卫帮忙抓药,提供的方子里正有这三味药材。
府卫很快将药抓来,药材终于凑齐,他按方配出一份,命人熬了,自己先喝了一碗,静静等待效果。
也许是他的症状轻微,发作时间又短,汤药起效十分迅速,当天下午就有了明显好转,见到疗效,他就立刻让宫人给瑞王用上。
宫人们有些犹豫,对着这份来历不明的药方面面相觑。瑞王殿下千金之躯,用药自是慎之又慎,换做平时,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做这么冒险的事。但时至今日,他们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蒲州这些大夫嘴上说得好听,开得方子却半点疗效都没有,眼看着自家殿下烧得神志不清,又见何元康的身体确实好转,思虑再三,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了,将药熬上给瑞王灌了下去。
毕竟瑞王病情已经十分危急,若再没有其他办法施救,若让他死在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活不了。
倒不如冒险一试,左右情况都不可能更坏了。
还好这副汤药确实对症。
当天晚上瑞王身上的热度就降了下来,守夜宫人试了试他的体温,当场喜极而泣,抹着眼泪爬起来再去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