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人与婉选侍同住重华宫,虽然殿选时有些摩擦,还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二人没有坐车辇的权利,只能一路步行,宫女画眉与小蝶坠在身后几步远。
小蝶正是内使司重新分到婉选侍降雪轩伺候的宫女。
婉选侍左右看了看,凑近孙贵人,低声道:“孙姐姐,我照你说的这样做,陛下明日真能翻我的牌子吗?”
孙贵人仍然面纱覆面,闻言娇俏笑道:“冯姐姐,早说了咱们俩就以生辰大小相称,不用管这劳什子位份大小。”
顿了顿,她同样低声道:“明日不翻,还有后日,你照我说的做,总有那一天。”
暗示
自二公主周岁宴过后,婉选侍用一只摔碎的杯子成功让皇帝陛下想起了她这个人。
只是皇帝对她,并不像以前那般宠爱,隔三差五就要翻一次牌子,如今只是偶尔翻牌,不至于让她被彻底冷落。
“冯姐姐,再好看的脸蛋,陛下日日看着,也有看腻的时候,你须得学些其他东西。”
重华宫缀霞轩里,孙贵人正坐在软椅上,同婉选侍说话。
她自鼓上摔下来,虽然骨伤不算最严重那种,如今也可以如常行走,但平日里还是能坐就坐。
婉选侍在她旁边,穿着方便活动的衣裙,坐在铺着竹席的地上,两腿伸直并拢,脚尖朝上,脚跟向外,一动不动,脸上浸着汗珠。
孙贵人看了看,略微点头,继续道:“勾脚过后就是绷脚,脚尖朝外,脚跟向内缩……对,就是这样……膝盖不要离地……“
又指点了几个地方,接着方才的话头道:“你看这宫里得宠的,贵妃娘娘就不说了,与陛下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又是琴棋书画都通晓的才女;你只看那丽贵人,论容貌,冯姐姐与她各有风姿,不相上下,可是论才艺,你就不如她多了,丽贵人一手琵琶,可是教坊司的伶人都比不上的。”
婉选侍听了,细声喘了口气,点头道:“孙妹妹说的是,只是我家里都供着爹爹赶考,实在无法供我再学些东西,如今,还要多谢孙妹妹教我。”
孙贵人淡淡一笑,“这学舞须得是自幼的功夫,冯姐姐如今是做不到了,不过本也不需做得多好,只要届时让陛下看到姐姐的辛苦就是了。”
婉选侍闻言,脸上浮现几分忐忑,小声道:“孙妹妹,中秋家宴上我这样做,皇后娘娘不会看我不顺吧?”
她再不晓事也知道,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皇帝是要去凤仪宫安置的。
“怎么会?”孙贵人接过杜鹃奉上的茶水,撩开面纱,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中秋宴上,本就是各宫主子们一展才艺的时候,且我教你这支舞,皇后娘娘也知道的。”
婉选侍便放下了心,也不去问皇后娘娘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安安心心继续练起舞来。
婉选侍跟着孙贵人学舞一事,姜蕙知道得很快,不过这不是她在意的事,孙贵人没了得宠的希望,自然需要找个盟友,而刚解了禁足令又不复从前受宠的婉选侍,便是最合适的人。
况且,姜蕙正要借婉选侍试探些事情,孙贵人帮她筹谋复宠,倒合姜蕙心意。
白露已过,将至秋分,天气虽然转凉,却尤有余热,最是易感风寒的时候。
琼华殿里伺候的宫人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大小主子染病。姜蕙的大半心神,也都放到了年儿身上。
年儿已到了可以吃辅食的时候,瑶华宫小厨房里专为他添了一位做吃食的杨妈妈。杨妈妈是盛安亲自从内使司挑过来的,除了她之外,还挑了几个贴身照顾的宫女太监。
巫蛊一事中,偶人银针刺身的太后惊梦呓语、赵如芸谋害柳才人小产事败,而被刺中偶人眉心正门的姜蕙也病歪歪许久,虽然皇帝不大信这些神鬼之事,且同样受到诅咒的皇帝和年儿似乎暂时无碍,但他想了想,还是令盛安再去内使司挑人,务必将大皇子照顾好。
皇帝送来的人,又是照顾年儿的,姜蕙倒不太担心,这会儿同石榴红缨几个细细问过一遍年儿吃用诸事,又召来林太医为年儿诊过平安脉,总算放下心来。
一时秋葵从帘外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几匹缎子、捧着漆盒的红玉和碧云。
“主子,”秋葵示意两个丫头将手上的东西搁在桌上,将手中的单子递给姜蕙,轻声道,“奴婢按您的吩咐,从库房选了几匹布料并几支样式吉祥的珠钗首饰,您看可有不妥的?”
姜蕙接过单子细看,见上面用小楷写着两匹正红色妆花缎、一匹水天碧单罗纱、一匹撒花菱锦、一支喜鹊登梅簪、一支紫水晶蝴蝶步摇、两只翡翠东珠软镯,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几样吧,再添上御膳房那边送来的两盒月饼,叫庆丰去凤仪宫领了出宫牌子,送去林府上。”
中秋将至,今年除了宁远侯府、承平公主府等处的节礼,姜蕙还需给国子监祭酒林大人府上赏些东西,因其女林清舒与姜蕴的婚事已定,虽婚期还要等上两年,但六礼已走完三礼,也算是亲家了。
过了两日,承平大长公主带着林家夫人和林清舒递了牌子进宫谢恩。
几个人见礼毕,小宫女们送上茶水,姜蕙坐在主位,细细打量未来的弟妹。
只见这位林家小姐皮肤白皙,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便知是个沉静聪慧的姑娘。
林小姐头上戴着姜蕙前几日赏下去的紫水晶蝴蝶步摇,微微垂眸听自家母亲与承平大长公主说话,嘴角含笑,脊背挺直,双手交迭放在小腹处,礼仪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