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不上哪里不好。”余小郎有羞赧地抿了抿嘴。他其实也从没认认真真地思考过这些问题,只是有一点朦朦胧胧的念头,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做官是为了人们口中这些名啊,利什么的,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想考功名做大官。
听完余小郎有些稚嫩的发言,谢虞琛又问道:“如果不做官,那你想做什么呢?”
听到这话,余小郎有些怔愣,在谢虞琛的鼓励下,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想……想种田。”
“为什么想种田?”谢虞琛笑眯眯地问,“许多人都不想种田,觉得很辛苦。”
“可我想让更多的人都能吃饱饭。”余小郎语气坚定了许多。
他从前饿过肚子,知道那种腹中像是有火在烧,钻心难受的感觉。
只是这个年纪还不理解太深奥的道理,只知道若是能种足够多的田,有足够多的粮食,就不会像他小时候那样饿肚子。
也不会有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不得不挖野草、啃树皮的百姓。
谢虞琛垂首看了一眼身旁这个仅有半人高的小孩,摸了摸他的头,道:“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太明白,可想让更多的人吃饱饭,不是你种田就行。”
这里面牵扯到太多东西了。
“那需要做什么?”余小郎懵懵懂懂地抬头看向谢虞琛。
“需要做很多很多。”
简单的一个“不让人饿肚子”的祈盼,无数人为之努力了太多年。其中艰难曲折,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余小郎低头想了想,又问:“连谢郎也做不到吗?”
在他心里,谢虞琛已经是最厉害、最能干的人了。如果连谢郎都做不到的话,想必他也做不到吧。
“当然不行。”谢虞琛笑了笑,“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我们都是普通人。”
“这件事需要千千万万的人,努力好多好多年才行。”
“这样吗?”余小郎有些失落,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他怕是实现不了这个梦想了罢。
谢虞琛不忍心见他这副模样,又道:“不过虽然我们都是普通人,完成不了这么遥远的理想,可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能让更多人吃饱饭的事吗?”余小郎有些犹豫,“可谢郎不是说……让所有人都吃饱饭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谢虞琛点头,笑着反问:“但只要有一个人能因为我们做的事而不再挨饿,我们就没有白做,不是吗?”
余小郎用力地点了点头,只要能少一个挨饿的人,他的努力就是有意义的!
“那我怎么才能成为谢郎口中的那些人呢?”余小郎忍不住问道。
“唔……”谢虞琛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
“首先要读很多很多的书,明白很多道理。这样才不会好心办坏事。”
余小郎赶紧点头,读书他可以去读,只要求求阿姊,阿姊会同意送他去蒙学的。
“还要走很远很远路,看外面的世界。知道那些地方的风土地貌,那里的人吃什么饭,如何生活……”
听到这儿,余小郎有些犹豫,他迄今为止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跟着阿姐嫁到蓬柳村。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太大也太远了,即使是站在村里最高的山上也看不到尽头。
“如果你想让地里产更多的粮食,就要明白禾苗是怎么抽芽,如何开花的;要知道阳光和雨露洒在它们身上会发生什么,又为什么不同的地里会结出不一样的果实。”
“可这些……”余小郎有些疑惑:“先生好像从来没有讲过书里有这些知识。”
他们村里就有一个教书先生,余小郎有时候会躲在先生院外的墙角,偷听里面的声音。
那个先生讲话很严厉,总是让里面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读书上的话。
他平日里要办阿姊干活,不能一直扒在墙外听,就努力记住先生说的内容。然后在山上割草的时候,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和学堂里的那些孩子一样。
可一句话循环往复地念了许多遍,余小郎还是没明白所谓的“圣人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才不想去学堂读书吗?”谢虞琛听完余小郎讲他从前偷听先生讲课的事,柔声问道。
余小郎点了点头,又有点担心谢虞琛会责骂自己,毕竟那个先生可是方圆百里最有学问的人,自己却在背后说了先生的不是。
“没关系,有质疑精神是好事。”谢虞琛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知识不只是能从书里看来。”
余小郎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那谢郎说的那些抽芽开花,能让百姓吃饱饭的知识,要从哪里才能学到?”
他觉得一个全新的大千世界在自己面前展开,像是有光破开原本懵懂迷茫的雾,透过许多东西照进了他心里。
这种感觉让他激荡不已,但对于一个半大的孩提来说,展露在他面前广袤的世界又让他觉得恐慌。
余娘子在余小郎读书一事上本来就有些犹豫。那日余小郎回去后又央着她想去念书,再加上许大郎也支持。她便干脆应了下来。
余小郎欢天喜地地跑来和谢虞琛汇报了这事,等到明年开春,他就能送去隔壁村的先生那里念书了。
“是凤双村的吴先生吗?”谢虞琛问道。
蓬柳村没有教书的先生,附近村里的孩子若是想读书,最近的地方便是南边的凤双村。凤双村有个姓吴的先生,三十来岁的年纪,在官学读过几年书。后来仕途无望,才回了凤双村当了一个启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