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不愿意与父皇合葬?”
从干清宫走出来,赵承煜面色怪异地询问司空若嫣。
“他那破身子,还有心思与你瞎扯。”司空若嫣轻嗤一声。
虽说宫中的太医为了谨慎,总能把三分疾病说成五分,但他们平日里可不敢轻言帝王寿元。
这一次,赵绍衡是真正伤及根基了。司空若嫣心烦地揉了揉眉间。
“……父皇说日后儿臣若是不把您二人葬同穴,他百年后将不得瞑目。”赵承煜如实禀报。
还真是执拗。
“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随他。”司空若嫣摆摆手,一脸眼不见为净。
敬德六年八月,皇帝复立次子为太子,尔后以整顿宫闺为由,遣散了宫中妃位以下的无子妃嫔,令她们回归家中自行婚配。
其中,淑妃被褫夺妃位,降为未等答应,遣去元太后宫中侍疾。
除了五皇子外,皇帝分封诸子,将连同昭王之内的皇子全都派往封地,无诏令不得归京。
留在宫中的妃嫔与未婚公主也被下达旨意,以李答应为警戒,日省自身。众妃嫔公主惶惶不可终日,遂深居浅出。
待处理完诸事,赵绍衡终于得闲处理儿子们的终身大事。
看在昭王安分的份上,他给昭王择了太常寺卿之女为王妃。太常寺卿官拜正三品,掌宗庙祭祀,于一个夺嫡失败的皇子算是一门体面的婚事。
然后,许是出于不服气。
赵绍衡在给儿子与那乔二赐婚的时候,他故意抛出两个侧妃人选。
但他的儿子当真倔强,一举回拒了。
下朝后,在干清宫侍疾的皇后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
“活该。”司空若嫣在一旁凉凉道。“臣妾早便说,煜儿与陛下不同。”
这话说的好似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没有他这个父亲一半血脉似的。
儿子与他最大的不同,便是拥有司空若嫣这个心性豁达的生母。
“喝吧。”司空若嫣把药碗递给他,没好气地道。药的苦涩味飘散开,他失声哑笑。
“阿嫣如今都不哄着朕了。”赵绍衡佯装叹息。当初他在景文帝跟前使了苦肉计的时候,司空若嫣尚且会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
如今她竟是连敷衍都省了。
“臣妾惶恐了,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臣妾怎敢逾矩?”司空若嫣懒洋洋地道,用眼尾的余光扫过赵绍衡。
宫中清净了许多,但如今连个侍疾的宫妃都找不出来。蓝氏多年筹谋成空,日后还得留在宫中作为牵制自己儿子的质子,情急之下气病了。其他的妃嫔公主们更加不用说,日日缩在自己的宫殿里唯恐被祸及遭清算。有几名公主的生母甚至悄悄朝坤宁宫递消息,请求她为公主们择婚事。
赵绍衡瞟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把药喝光。
与元太后多年交锋,他算漏了对方的暗棋。如今对方输了,他也没落得好。
索性,他也无心折腾了。
太医耳提面命要他多加静养,他虽不耐却也照做,逐渐放权给储君。担子一空,赵绍衡更多的时候是赖在坤宁宫中,日日闹得司空若嫣厌烦。司空若嫣愈是火大,他愈是舒心。
饶是如此,他的身体还是在急速败坏,各种陈年旧疾纷纷冒头。后来他渐渐去不了坤宁宫了,换做司空若嫣至干清宫侍疾。
临川长公主回京为家翁奔丧的时候,悄悄问了司空若嫣是怎幺看待圣人的。
“……希望他死,又希望他没有那幺早死罢。”司空若嫣直白的话属实大逆不道。
临川长公主无言,问道:
“犹记殿下曾经说过,您若是看不开,日后有苦头吃。殿下当下可还如往昔?”
“想什幺呢,临川?”司空若嫣好笑道。“陛下无愧于天下,身为臣子,本宫自当敬爱明君。至于旁的,本宫无暇费神。”
没有获得明确答案的临川长公主默了默,只道:
“殿下,您心中清明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