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谢临风已然离开晏病睢的后背,强撑着身子重新站直了。
“在在在,喊得这样急切,恐怕是要叫人高兴坏了。”谢临风抹掉唇角余血,将手中长鞭一扔,顷刻间,天下鞭似火虬般在空中火速游动盘旋。
红鞭遽然扩张数丈,形成一个庞然的火圈,将一切罩在头顶。底下邪师越是念咒,那鞭子红光越明亮,像是将所有邪师的咒法吞吃吸收了一样。
谢临风说:“这抗不了很久,还要等一个好时候。”
晏病睢被红光抓住眼睛,没有多想所谓的“好时候”,只皱眉道:“效力这样强,你耗了多少咒力进去。”
“九牛一毛。”谢临风问,“本领可大?”
晏病睢道:“嗯,很大。”
谢临风心满意足:“我本就是鬼,再死一次,岂不本领更大?”
晏病睢捏紧手指:“你死不了。”
“这才对,你本不该如此忧心,我这般难摆布,谁能拿我炼得了魂?”谢临风侧身,想拍菩萨的肩以作宽慰,却不知怎么双眼昏花,摸到了晏病睢的脖颈。
小菩萨骤然抽气,捂住脖子险些跳开,像是被谢临风的手指咬了。晏病睢强稳住身子,和他背靠背,却早已心神不宁的:“你死不了,只能魂飞魄散。你很爱走这条路?”
谢临风逗弄说:“言语好刺,扎得我胸口疼。”
晏病睢忽地皱眉:“你过会儿疼,有声音。”
咕噜咕噜——
顷刻之间,海面再次沸腾起来!那些燃火的,沉没的鬼头剑竟死灰复燃,被邪师操控着自愈起来!
晏病睢环顾四周,表情很冷。
鬼头剑其实并不难对付,棘手的是它们数量庞杂,又打不死,烧不毁,源源不断地群攻,实在烦人!若是这样,迟早要将他们二人拖死在这!
正此时,晏病睢忽觉背后之人越来越沉,惊疑问道:“你伤有多重?”
谢临风被这话催清醒了,他再次离开晏病睢,刚一转身,忽地踉跄,晏病睢被他吓了一跳,反身撑着谢临风胸膛将人推住,谁料竟推了两手血!
晏病睢错愕:“你这伤……”
谢临风胸前背后各一个血洞,分明是被剑穿心的结果!
“嗯,这鬼头剑太多了,难缠得很。”谢临风有些脱力,又笑说,“你要我脱衣服,此刻又嫌我很烫手吗?你好好扶我。”
“你如何炼化的这鞭,竟让它成了吸血器物,这样耗你,早晚将你榨干。”晏病睢双手撑着他的肩,微微抬眸,“你念的什么咒,又祭了何物。你,你眼睛怎么了?”
只见谢临风双瞳徐徐变色,几息间便变得赤红如血,而他只感到双目滚烫无比,浑然不觉似的:“再等等。”
晏病睢匪夷所思,心中却隐有不详的预感。谁料就在此时,鬼头剑自愈完全,破海而出,由于兴奋震颤,发出一片“咯咯”的声音。
谢临风道:“就现在。祭!”
一咒出,天下鞭盘旋空中,遽然胀大三层!形成一道新的阵法,比疫邪所设的鬼阵还要大,还要强。由天下鞭围绕成的巨型圆身之下,蓦地降下一圈流光溢彩的赤色墙壁,壁身虽清透可见,却布满了咒文。这些符文图案古老复杂,不禁让晏病睢看得心里惊愕,更像有根刺似的。
看他神情呆滞,像是没见过,也看不懂。谢临风解释说:“这阵法写在鬼帝送的解闷书里,怎么呢?竟将我们博学多识的小堂主给难倒了?”
晏病睢道:“这阵法唤什么?”
谢临风说:“玉树临风。”
晏病睢双手一松,谢临风赶紧攥紧了:“菩萨悬壶济世,你可别离开我,我真是没力气,很虚弱。”
“这阵法分三层,越往里越牢固,我们便处在三层之中。外来客非要硬闯,这三道咒墙就是凶险关卡,当然,阵法维持皆关联着布阵者的术力,此阵已算是高阶阵法,瞧我此番狼狈,拼尽全力也只能发挥这阵法的六成本领。”谢临风用并不放在眼里的语气说,“要我求你,求你照顾好我,我若是灰飞烟灭,阵一碎,你和大鸟都要同我殉葬的。”
果然如他所说,谢临风他们踩着鬼阵站在第一层,外方鬼头剑位于第二层,疫邪师们位于第三层,层层相隔,把对方连续的阵法打得稀烂。
疫邪们失了智识,察觉不了当下,还在继续念咒补阵,鬼头剑却纷纷掉落进海里,
晏病睢道:“新奇的书,来日我看看。”
“嗯。”谢临风说,“坏了疫鬼的邪阵,它指定要找我算账,我们且等着……”
他眼尾忽然一凉,话音便戛然而止。晏病睢不知何时腾出只手,朝谢临风眼尾抹去,这动作没来由的温柔,谢临风有一瞬的凝滞,他旋即向后远离,捉住了晏病睢的手腕,说:“摸到什么了,我瞧瞧。”
晏病睢手指微颤,谢临风盯着他的指腹,揩掉上面的血珠,好笑道:“你抖什么?”
晏病睢盯着他那双眼,说:“没见过有人哭出血来的。”
谢临风道:“是没见过泣血,还是没见过我哭?”
晏病睢说:“都没见过,新奇得很。”
谢临风道:“那你感觉如何,我哭得美不美?”
晏病睢推开他,叹道:“你再说话,我就要笑了。”
谢临风则靠得更近,说:“我瞧瞧。这就很好,平时不见你笑几回,大难临头却笑得出来。”
他说这话之时已然感受到了什么,阵外一股无形之力平分终南之海,耸起高高两道水墙,腾出中间一条狭小的海路。疫邪师们无辜受牵连,被搅进两边的水壁之中,头身分离,哀嚎连连,极为痛苦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