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明日再来吧。”纪闻无奈道,“殿下又犯了头痛的毛病,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让接近。”
听闻这话,李同舟立刻把什么松泉楼全抛在了脑后,拧起眉问:“不是最近都没有犯过吗,怎么好端端的,又——”
纪闻也很发愁。自从在越商那里找到了压制阿红花毒性的药,梁承骁犯病的次数明显在减少,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从宫里回来不久,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侍从战战兢兢端来了汤药,也被他砸在门板上的茶杯叱退,吓得门都不敢进。
李同舟是见过太子发病的,原本冷静果断的人像是顷刻间失去了理智,变得狂躁暴怒,不辨来人,甚至曾经拧断过好几个试图控制他的亲卫的胳膊,叫闻者为之变色。东宫的医官也来看过,只是靠近太子三尺之内,就差点被掐住脖子扭断气,第二天醒来就哆哆嗦嗦收拾包袱跑了,让纪闻另请高明。
书房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头的情况。李同舟有些心焦,问:“那现在怎么办,就让殿下一个人捱着吗?”
纪闻同样着急,但他要考虑的事比李同舟更多,知道太子真实病情的人少之又少,为数不多几个暗部的医师如今都不在东宫,他要上哪儿去找大夫过来。
他这厢头疼着,忽然瞥见院门口来了个人,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
书棋拎着装了点心的食盒,一路到了书房门口,却没在周围看到平日伺候的内侍。
他有点疑惑地探头,想找个人问问情况,结果抬头和纪闻对视上了。
他吓了一跳,立刻认出这是太子身边的纪右卫,以为太子这会儿忙着,正想低头告退,就听纪闻突然叫住了他,目光灼灼问:“等等,你来干什么?”
书棋一愣,老实答:“公子在宫外买了点心,让我来捎给殿下。”
顿了顿,又犹豫问:“殿下如今有……”空吗。
话音还未落,纪闻已经一把接过了他手上的食盒,忙道:“有空,当然有空。”
“你快回去将你家公子请来——就说是,殿下这儿有事找他。”
—
谢南枝刚把阿九打发去休息,就听书棋回来禀报。
他怔了下,没想到梁承骁这时候找他的理由,直到看书房外一众亲卫如临大敌的模样,神色错愕一瞬,随即转变成了了然。
纪闻见到他简直像找着了救星,忙不迭将他领到门前。
谢南枝问:“阿红花的毒性又复发了?”说罢就要去推门。
纪闻一惊,连忙拦住他,委婉说:“现在殿下的状态很不好。您要不然,带个卫兵一块进去?”
谢南枝蹙了下眉,他显然是了解阿红花发作时,患者的症状的,直截问:“卫兵能按得住他?”
“……”
这是个好问题。
纪闻如实道:“不能。但是太危险了,您一个人进去会受伤……”
“知道了。”谢南枝的表情平静,“去拿条绳索来,越结实越好。”
纪闻叫他自然而然吩咐的态度一慑,下意识应声:“哦,好。”
等亲卫小跑着拿来绳索,递到他手上,他才推开门。
临走进前,谢南枝瞥了眼一旁的纪闻,和完全目瞪口呆成雕塑的李同舟,想了想,道:“一刻钟之后我没有出来,再进来找我。”
纪闻愣愣应是。
等到门在眼前合上,他才骤然反应过来,问旁边的亲卫:“不是,他、他就这么进去了?”
亲卫神情复杂,点了点头。
闻言,纪闻双眼放空,彻底失去希望,缓缓吐出两个字:“完了。”
“殿下缓过来以后,一定会把我片了。”
—
谢南枝此前并没有来过书房,这段时间梁承骁好像在他的翠玉轩批折奏批上了瘾,几乎把那儿当成了第二个办公场所,这里反而被闲置了。
宫殿的内室宽敞,陈设却简洁,没什么贵重的摆件和装饰,反倒是各类书卷和奏疏堆满了桌案,与太子在外的骄奢名声全然不符。
谢南枝只扫了一眼,没有细看,见梁承骁不在正堂,于是问:“殿下?”
无人应答。
谢南枝没听见动静,绕过了玉雕屏风,见其后有一方供休憩的暖阁,此刻紫檀木床上垂着帷帘,看不清人影,迟疑一瞬,又唤一遍:“殿下……梁承骁?”
最后一个字音才出口,眼前的景象忽然一晃,即使他有防备在先,还是避退不及,被人扼住了脖颈,狠力按倒在了榻上。
床帷铺天盖地地笼下,遮去了窗外的天光,隔出一方狭小的空间。
“谁?”梁承骁哑声问。
他仍然头疼得厉害,发作到极致时,连带着视野也忽明忽暗,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谢南枝隐约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无奈地挣了挣,发觉他用的力道极大,掐在下颌的手也因为不耐烦逐渐收紧,稍有不慎就有窒息的风险,只好顺从答:“是我,谢南枝。”
梁承骁拧了一下眉,对言语的反应并不大,似乎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俯身在他脖颈处嗅了嗅,才道:“……是你。”
谢南枝直觉他的状态不对,即使认出了眼前人,梁承骁也没有要退离的意思,握在他咽喉上的那只手仍虚拢着,像威慑,又像某种隐隐的控制欲。
真要单打独斗起来,他不占上风。
谢南枝很有自知之明,没打算试探太子爷的身手,无奈问:“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殿下,您还清醒着吗?清醒的话把手给我,我给您诊个脉。”
梁承骁垂眸,定定瞧着他,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