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枝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但按在他肩上的手确实没再用力,想了想,也不指望他配合了,干脆自食其力,就着这个古怪的姿势将指腹搭上了他的手腕,凝神感知了片刻,顿时蹙起眉。
“不对,脉象实热,血行加速,您今天接触过什么了?”
梁承骁仍是不答话,执着地盯着他的脖颈看,像是对那处温热脉搏跳动的地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谢南枝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会儿大概跟他沟通不了,心底叹了口气,暗自思考能不能把他捆起来,胳膊刚一挪位,想往腰间摸索,梁承骁就敏锐地察觉了,目光上移,牢牢锁住他,嗓音冷沉:“你身上有东西。”
谢南枝:“……”
都这种时候了,防备心怎么还这么重。
他面不改色地就想扯谎,但梁承骁的动作更快,他还没来及阻止,对方就已经从他身上搜出了绳索,眯起眼看了看,随后表情变得有点匪夷所思,又转头瞥他,似乎在奇怪他拿这种一用力就能挣脱的东西干什么。
即使被当场抓包,谢南枝依然镇定,道:“……我平日习惯随身带点工具,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您可以放开我了吗?”
“纪大人还在外面等着,我得去给您开方子。”
说着,他作势要起身。
也不知这句话里有哪个词刺激了太子爷敏感的神经,察觉到那片幽冷的香气一下子远离,梁承骁皱起眉,攥着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他制在原处,忍着头疼道:“不用。”
“你就在这待着。”
谢南枝于是重新被按回了榻上:“……”
饶是他修养再好,盯着昏暗的床帐,也稍有点牙痒痒。
梁承骁不让他走,也不让他做什么。
他本就被头风折磨得厉害,折腾了一番,耗费不少精神,此刻好不容易缓一些,只觉得疲倦,盯着谢南枝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不会闹妖之后,干脆占了床铺的另一半,惫懒地阖上眼睛休息。
谢南枝按捺下脾气,决定不和病人计较,耐心地等了片刻,直到察觉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才轻手轻脚地想起来。
只是后背还没离开铺面一寸,梁承骁就像能看见一样,眼皮也不掀道:“不老实的话,孤可以给你捆在床上。”
语气很淡,却含着明晃晃的威胁。
“……”
谢南枝蠢蠢欲动伸向绳索的手一顿,又收回来了,若无其事地躺回了榻上。
—
纪闻忧心如焚地在外等了半天,终于按不住心中的焦虑,掐着一刻钟的点推门而入,着急问:“谢公子,您没事吧!”
李同舟紧随其后跟进去,满心都是他那正在受头风之苦的太子爷,面上尽是忧色:“殿下呢,殿下如何了?”
正厅里空空荡荡的,纪闻没多想,立刻绕过屏风去暖阁找人,结果才迈过去一步,身形诡异地一顿,看上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
李同舟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想挤开他去嘘寒问暖,焦急嚷道:“殿下——”
话音还没落地,就被纪闻一把捂住了嘴,唔唔乱叫着被拖了出去。
等到出了书房,纪闻回身谨慎地关好门,李同舟才挣脱出来,怒道:“我还没看到殿下呢,你这是何意?”
能让你看到还得了。
纪闻内心腹诽,赶紧把门口围着的亲卫都赶远了,嘴上敷衍道:“放心,殿下……生龙活虎得很,什么事没有。”
李同舟:“……啊?”
他还想问点什么,但纪闻已经揽过了他的肩,以一副哥俩好的姿态,强行把还在频频回头的李大人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来根绳索,越结实越好
还是小谢:……(老实躺好)
可以给太子和小谢一点免费的海星吗(对手指)
灵犀
自从上次魏王在翰林院里闹过一场后,崔郢便一直称病居于家中,连早朝都不去上了,俨然一副被气狠了的样子。
他的门生担心老师的身体,又怕一群人乌泱泱地拜访,扰了崔郢的清静,于是相互一合计,干脆让公良轲做代表,登门前去探望。
崔府坐落的位置十分偏僻,几乎拐到了京城外围的地界。公良轲下值之后,特地叮嘱车夫绕个远路,到了附近又徒步一阵,才到一座外观老旧,与寻常百姓家无异的宅子。
崔郢无妻无子,平时一个人独居,也没留伺候的仆从,只有一个上了年纪,有点耳背的门房。
公良轲敲了门,耐心等待半晌,见一两鬓斑白的老头嘟嘟囔囔来开门,看到是他,脸色才缓和点儿:“哦,你找崔大人啊,他在。”
……
崔郢确实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只是与外界揣测的被气得一病不起相距甚远。公良轲来的时候,他正逗弄鸟笼里一只鹩哥——这是某个学生送来给他解闷的,在翰林大学士府上养了一阵,也被教得一腔酸调,张口就是礼义廉耻之乎者也。
公良轲仔细观察了一阵,确认他不像是气结于心的样子,于是将礼品放下,恭敬道:“老师,我代师兄们来看望您。”
崔郢没拿正眼瞧他,哼了声,说:“我好得很,有什么可看望的。”
公良轲早就习惯了他这副谁来都不给好脸色的古怪性子,好脾气问:“您几日没去翰林院了,可还在气愤魏王的做派?”
鹩哥嘁嘁喳喳叫着,间或夹杂一两句字正腔圆的经文古训,只可惜前后接得驴唇不对马嘴,叫听者忍不住发笑。
崔郢教了它两句,这畜生仍犟着脖子不肯改,气得指着鹩哥的鼻子骂“朽木不可雕也”,尔后黑布一盖,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