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身后的顾珩,反问道:“在杜府时,顾大人身边跟着的各个身手不凡,这扬州乡野之地,就算是找浮光楼花了重金寻得这些高手,也不至于为着钱对你言听句从,甚至为了护住你甘愿留下拖住敌人豁出性命,顾大人这你又作何解释?”
这时顾珩顿了顿,黑暗中宁瑄看不清他的具体面容,过了好半晌,只听他道:“我母是江湖世家萧家长女,萧家扎根江南,就算母家消亡,但是有几个受过萧家恩惠的江湖人知道我来江南,特来相护,这又有何问题?”
语气中难得有些咄咄,宁瑄垂眸,眼神划过一丝讽意,这人要舍却温和贵公子形象了。
“毫无问题。”宁瑄接话道,自己也接着说:“陈家那些护院是签了死契,外公说过等我嫁人这些护院会当做嫁妆一并给我,那些契约现在在我手上,他们提前叫主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风中两人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顾珩意味不明轻笑一声,道:“百闻不如一见,陈老果然很宠爱温姑娘。”
这等高手都愿意交给面前这个姑娘,看来殿下身边将来助力不小。
宁瑄娇笑一声,随后道:“顾大人快休息吧,明日还有要事。”
说完转身离去,顾珩微眯着眼看着宁瑄的背影,这番试探两人倒是不相上下。
来日方长,这个温昭身上有秘密,只是这秘密殿下是否知道,是否危及殿下,他自己会一一查清楚,绝不会让宁瑄置之险地。
第二日扬州城依旧下起淅淅沥沥小雨,李至的赔罪礼在午后时分奉上,只不过只有礼物,人却未至,来送礼的贾全犹犹豫豫道他们大人公务繁忙,让他代为谢罪。
明眼人都知道,李至忙于不忙今日本来就不会亲自来,只是贾全还将几张请帖递给宁瑄和其余几人。
“刺史大人次子及冠之礼就在今日,几位大人要是得空可到鄱湖观礼,后乘花船游湖赏雨景,也是一番美意。”
今日的喜事今日喜帖才送到,要么就说明刺史消息不灵通,刚知道他们到来,要么就是根本不把他们一群人放在眼里。
顾珩做出表率,笑着接过,温声道:“贾总兵先去,我等随后就到。”
贾全也不想和这劝人多待,急忙领着人回去复命。
“及冠礼花船游湖?这扬州城百姓都闭门不出,谁观这礼?”宁瑄讽刺一问,转眼看向方枕。
方枕道:“这薛浦林薛刺史,掌管扬州监察刑狱,扬州城能关满反抗者,就说明这刺史与李至是沆瀣一气的。”
顾珩点了点头,道:“这次或许能发现些新线索,可以一去。”
最终板上钉钉要去,几人换上衣裳乘着马车朝着鄱湖去。
薛浦林接客上还算有礼,一路仆从带领,先是陆路,而后乘坐小船走水路,一路直直到达湖心一处小岛上,小岛上此时人已经很多,坐在上首的薛浦林此时满脸红光,眼神恭敬朝着最近的位置敬酒。
宁瑄看着薛浦林对着的身穿黑袍的男子,面露疑惑,这时顾珩微微低头对着众人道:“那人是扬州辅祭霍罗,是圣教大祭司的传话人,在圣教中的地位极高,我在城郊与云澜见过他为换神仪式捕捉活祭女子。”
看薛浦林对霍罗这样子,妥妥又一圣教的走狗。
他低眉顺眼与霍罗说完话,这时才抬眼看着顾珩等人,犹豫片刻起身,端着酒杯晃晃悠悠走过来,眼中恭敬一扫而空,醉声道:“诸位……京城来的大人物,薛某未去迎接实在又是远迎,现下诸位来这里,算是给我一个薄面,吃好喝好而后等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出来,诸位记住他的脸,等他到了京城,大人们帮衬帮衬。”
草包。
真是醉了,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
顾珩不着痕迹掩饰眼中嫌弃之意,回避道:“薛大人家有喜事,怎不见李大人来?”
“他?”薛浦林眼中露出不屑,随后道:“知府府衙中那三瓜俩枣的事,耽搁到他不成,不过是看不上我薛某罢了,就连霍辅祭都受大祭司命令来了,他李至算个什么东西?”
这是对李至极为不满,趁着醉酒满口胡言。
宁瑄满脸漫不经心,看见湖边停放的花船才微微抬眼,道:“扬州花船观景极美,几位大人要不先去试试,一会儿再来看看薛公子。”
几人确实不想在这种地方与薛浦林说话,转身要走之际,那背对着坐着的霍罗突然起身,如鹰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宁瑄等人,忽然将右手放置胸前行了一礼,道:“见过几位尊贵的客人,若是无忧节时诸位有空,可来圣坛接受圣水洗礼,洗去污秽。”
顾珩看着眼前这礼一愣,随后看见霍罗看着自己的眼睛,其中带着些许恭敬与顺从。
这人是知道自己是所谓姜朝大皇子了,还拿姜朝行礼方式来认主,真是笑话。
顾珩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宁瑄看着霍罗行那礼时,眼中冒出的寒意。
宁瑄在姜朝重新统治后的皇宫中生活了一年,怎么会不知那是姜朝之礼,这霍罗虽表面尊敬,但是也太大胆狂妄了些。
等宁瑄登上花船,看着远远群山与烟波浩渺的湖面衔接心中的不适感终于消散一些。
她看向周围岸边,有些地方黑衣人仍然提着那木桶在挨家挨户让人喝所谓圣水,百姓还是木讷模样。
她喟叹一声,缓声道:“不知这圣水由何构成,这扬州百姓变成如今模样定是拜那圣水所赐。”
顾珩慢慢接话道:“我曾带着人偷盗过那圣水,但是没有成功,发放圣水的教徒各个不是等闲之辈,都有些本领,且他们周围还有好几层人手监护者,就算最后的手,那木桶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会动,挣脱木桶底下的活塞让内里圣水流出,只要那圣水沾到地面,一瞬间就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宁瑄闭了闭眼,道:“总不能让这里的百姓一直不明不白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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