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绣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发苦,几乎要哭出来。
但她竟然依旧没哭。
事实上,楼阙刚才的那个笑容,已经让她的心里好受了许多:他虽然常常看不到她,但至少还是愿意对她笑的,是不是?
有了这样的底气,宁锦绣越发放大了胆,微笑着转到了楼阙的前面:“殿下此刻是要去见皇后娘娘吗?锦绣初进园时曾经前去拜见过皇后娘娘,退出来的时候听见宫女们议论,说是娘娘昨夜没睡好,今日又起得太早,为免宫宴之上精神不济,还是先歇一歇的好。——这会儿皇后娘娘只怕正在歇息,殿下若是前去打扰,只怕娘娘会不悦。”
她话音刚落,殿外立刻传来一声冷笑:“宁家妹妹你放心,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的骨肉至亲,自家人哪里来的什么‘打扰’不‘打扰’?只有外人不知进退没眼色地往人家跟前凑才叫作‘打扰’呢!”
这声音一传过来,宁锦绣的脸色便不由得黑了。
这个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的七小姐邢婉姝。
这会儿邢七姑娘在一大群小姐妹的簇拥下也走了进来,大大方方地向楼阙行了礼:“请太子殿下安、郑姑娘安。”
楼阙攥了攥郑娴儿的手,露出笑容:“诸位免礼。”
宁锦绣气得脸色都绿了。
她一向知道邢婉姝这帮人不要脸,却没想到竟然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竟落到向一个没名没分的市井贱妇行礼问安的地步了吗?长此以往,京城的体统何在?她们这些世家小姐的体面何在?!
想到此处,宁锦绣便忍不住,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次却轮到宁老太太黑脸了。
宁老太太实在没想到,自家这个从未错过规矩的大孙女竟会在太子殿下的面前频频失礼,连礼部尚书家那个出名骄纵的七小姐都比不上!
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思来想去,宁老太太决定阻止孙女再胡闹下去。于是她敲了敲拐杖,示意身边的婢女把宁锦绣带到了她的面前。
宁锦绣一脸不甘:“祖母,我还有事……”
宁老太太恨铁不成钢:“你这样下去,谁也帮不了你!”
宁锦绣知道祖母说的是什么,却完全不以为然:“祖母,我并未做错任何事!圣人教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的就是尊卑有序,咱们岂能对一卑贱之人卑躬屈膝?我知道您想劝我暂且忍耐一时以待来日,但我宁锦绣秉性如此,做不来那些恶心事!”
“你糊涂啊!”宁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谁是‘尊’谁是‘卑’?你自己看一看,你在人家面前分明是个跳梁小丑,哪有半分世家大族的尊贵之气?你想要压倒她,哪里压得住!”
宁锦绣心下仍然不服,欲待辩解,眼角却瞥见楼阙已牵着郑娴儿,由邢婉姝她们簇拥着出去了。
宁锦绣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立时变得失魂落魄,全然忘了外人面前要维持住自己高贵优雅的形象。
那边楼阙牵着郑娴儿一路慢慢地走着,听着邢婉姝吱吱喳喳地介绍着园子里的景致和趣事,倒也其乐融融。
既然不方便去拜见皇后,此刻在园子里走走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园中许多少爷小姐们看见楼阙与郑娴儿相携而来,眼中都不由得露出艳羡的神色。
先前有多少鄙夷,此刻便有多少敬佩。
少男少女们正是最真诚最重情的年纪,此刻看到二人,满心里想着的都是“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简直恨不得当场写一篇长诗,给太子殿下和他的红颜知己唱一首赞歌。
于是这一群人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气氛也越来越热烈。邢婉姝十分健谈,一路上口若悬河,听得一众青年子弟赞叹不已。
楼阙牵着郑娴儿漫不经心地听着,也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郑娴儿忍不住凑到楼阙的耳边笑道:“如果一定要娶的话,你还是娶这位邢七姑娘吧!”
楼阙吓得慌忙摇头:“你不必试探我,我不会做那种蠢事的!”
“什么‘蠢事’?这叫‘艳福’好吗!”郑娴儿向他眨眨眼睛。
这时,迎面走来一行人,远远地便站住了。
楼阙看见,微微皱眉,攥紧了郑娴儿的手:“是母后。”
郑娴儿点点头:“认识。”
“别怕,母后不凶的。”楼阙牵着她,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