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自有一套不弱于他的?行事?准则,眼光修为?与脑子都属一流,即便在这?龙虎盘踞的?萝州城,也能成为?蹲守暗夜,狙杀敌人的?那个。
他最?终挪开视线:“萝州城的?情形你知道,速战速决。”
有些?没?必要缅怀的?曾经?,就别多费口舌了?。
“好。”温禾安的?背影灵巧地消散在夜色之中。
她走了?没?多久,吃饱喝足的?罗青山见商淮不错眼地看着陆屿然,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且不是自己适合听的?,也提着药箱慢吞吞地告辞了?。
等人走得只剩两个,商淮憋了?一晚上的?话藏不住了?,他先是道:“你完蛋了?。家主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阿叔……大?长老?那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说?你。”
陆屿然冷淡地嗯了?一声,没?别的?反应。
关禁闭对他而?言如家常便饭,那些?或失望或谴责或施加压力的?话语,听得多了?,厌烦了?,也没?那么难捱。
商淮斜眼瞅瞅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说?了?第?二句:“陆屿然你说?你,可真够能忍的?。你别不承认,我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喜欢温禾安。”
陆屿然蓦的?掀眼,下意识想回他一句“你别犯病”,然而?话没?出口,手掌就禁不住微微握了?一下。
见他沉默,商淮眼中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难临头般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溢出一声压低了?的?哀嚎:“我就知道——无缘无故,你怎可能如此反常,屡屡破例。”
他深感棘手,嘶了?一声:“那你准备怎么办。”
“能有什么怎么办。”
陆屿然手指拨了?拨四方镜下的?流苏穗,像是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搭话时漫不经?心的?,好像有些?事?还未言明,已成定局:“我在巫山,温禾安回天都。”
商淮觉得这?才是他的?性格,下意识又觉得还是难以置信,他要是能做到如此理智,今夜不也会做出如此决定,他默了?默,问:“那温禾安,她——”
她知道吗。
陆屿然不至于……应该不至于在一个人暗戳戳整单相思吧??
商淮眼睛不由睁大?了?点。
“问完了?吗?”
陆屿然清色瞳仁里映出他作死的?脸,肤色冷白,声音也冷,大?有种?“你有完没?完”的?意思:“她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商淮纳闷了?,温禾安不知道他还能理解,作为?唯一的?当?事?人,陆屿然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和温禾安的?从前,是陆屿然最?不爱提的?。
商淮曾经?很多次旁敲侧击地问,要不就是被略过,要不就是直接被封口,陆屿然好像对此厌恶至极,说?一句都不乐意。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
“结契头两年,巫山神殿前,她曾等了?我很长时间,拉着我过了?除夕。两次都是。”
商淮哑然。
别人或许不知道每至除夕,对陆屿然意味着什么,他会是怎样的?状态,可作为?他唯一的?朋友,商淮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霎时又捂住额头,没?话讲了?。
陆屿然喉结微动,声音冷清:“她给我两次,我如今还她。”
来归墟前,他笃定如此便能两清。
如今,越搅越乱,他自己心里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这?究竟算什么,是受那两年情绪影响太深,是因为?总想起那些?事?而?对她屡屡心软,还是……真的?喜欢,如果是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了?,现在斩断是否能够及时抽身。
就算抽身了?。
没?了?引雪蛊——他还能淡定自若地听温禾安再和别人在一起的?消息吗。
陆屿然抬睫,抓着四方镜出门,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一个字:“走了?。”
自打知道温禾安恢复的?消息,江召想过,或许不出两三日,便会传来她袭击温流光的?消息。
但没?想过竟来得这?么快。
且她不是冲着温流光来,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深夜,鹅毛大?雪停一阵,歇一阵,朔风狂卷,江召接到江无双的?命令,带着三位执事?,一位长老?前往珍宝阁和林十鸢夜谈。
林十鸢起先拒绝了?,说?自己今夜才到,精神不济,不如改日再约,还是江无双亲自联系,说?江召手下惹了?事?,今夜一定要见见,叫江召亲自赔罪,那边才无可奈何地应了?。
既是赔罪,不好叫人久等,江召掐着时间出了?酒楼。
岂知这?夜路越走越长,抬眼望去是熟悉的?街道,灯火和珍宝阁尖尖的?塔尖标志,独树一帜,但走起来恍若没?有尽头。
“唰!”鹤发童颜的?长老?饮了?点酒,他酒量好,无伤大?雅,但受麻痹的?神经?还是迟钝了?些?许,而?今夜风一吹,他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即刻展开了?手中的?困山扇。
他眯着眼睛,眼皮和鼻头呈现深红色,朝半空中某个方向望去:“阁下既有胆来困我王庭之人,何故没?胆现身,背地里使阴招算什么本事?。”
江召身形单薄,立在雪地里,不错愕,也不惊慌,只是静静看着这
?一幕,眼瞳里雪色深深。
那长老?看向的?方向有片裹着雪的?修长竹叶飘下来,这?叶片悠悠荡荡,久不落地,好不容易落地,惊起无数涟漪,这?涟漪生得诡异,好像他们脚下踩着的?不是街道,而?是宁静深邃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