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江召嘴唇微动:“涟漪结界。”
涟漪结界隔生息,止干戈,一般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将要出手,未免失控下将城池夷为?平地而?特意设置的?大?型结界,一上来就甩出这?个结界,证明来人没?想善了?。
山荣立刻抽刀,警惕地四望。
温禾安出现在无边街道的?尽头,她随意裹了?件氅衣,氅衣直垂到脚踝,里头穿了?件小袄,脖子上围了?一圈毛绒绒的?围脖。经?历如此兵荒马乱的?一天,再一淋雪,她脸上的?妆略花了?些?,可她不在意,此地其他人也不在意。
他们只看到了?一双清灵的?眼睛。
山荣认出了?她,他迟疑在原地,跟江召道:“公子,是巫山的?人。我们今日搜查珍宝阁时遇见了?她,好像是八境修为?——”
他觉得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胆子大?得上了?天,就算心有不忿,也该拉上巫山其他人来,孤身一人将他们三位七境,两位九境拉入结界,说?得好听点叫心气高,天真不谙世?事?,说?得难听点,也未免太没?自知之明了?。
江召只是盯着来人看,似乎要透过最?外面的?皮囊,剥什么水果表皮一样,将她内里的?骨骼和肌理都看个明白,来寻找他最?为?熟悉的?气息。
倒是身边一个执事?闻言,嗤然冷哼,枯瘦如柴的?指间夹着薄片似的?柳叶镖,齐齐整整五片,占据了?右手五根手指。他食指与中指一样长,两片柳叶镖上下相叠,最?为?锐利,寒光凛冽。
他猛地一眯眼,口出妄言:“好一条巫山豢养的?拦路狗,还不滚开!”
言罢,五指往空中一扬,柳叶镖迸发,朝着温禾安的?眼,肩,肘,膝盖破空激射而?来。
铮鸣声尖锐。
温禾安轻巧侧首,她有一百种?方法止住这?柳叶镖,令它悬空,或是掉在地上,可她偏偏都没?用。她在柳叶镖近在眼前时倏地腾空,脚尖轻盈借着其中一片的?力轻松抵住,她用手指夹住另一片,在指间转了?圈,而?后掷出,叫它原路而?返,径直一刀穿喉而?过。
另外三片则被她用氅衣稍一挡,一扬,分别钉在那执事?的?双膝与左眼中。
凄厉嘶哑的?痛呼在夜空中响彻,温禾安脚尖抵着的?那片被她随意一踢,踢进了?执事?仅存的?右眼中。
她声音微有些?低,有点不高兴:“别吵。”
先开口出狂言的?执事?彻底捂着眼睛昏厥过去,生死难料。
血蜿蜒着流了?一路,像条追逐嬉戏的?小蛇,夜风一吹,血往眼前一涌,那位长老?的?酒意彻底散了?。
一招之间,随手废掉一名成名已久的?八境,这?究竟是什么实力。
普通九境都很勉强吧。
山荣声音发哑:“公子,是不是巫山、”是不是巫山藏拙,之前怎么从未提过这?等人。
江召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胸膛急促地伏动,一字一句咬牙打断他们,字字阴寒:“闭嘴。”
涟漪结界将人带进去后,短短几息内扩得极大。它能将里面的?打斗与声音挡下,但此刻结界内毫无?声息,连声压抑的咳嗽也听不见。
江召认出了温禾安。
实际上,从他被引入结界的那一刻,心就半沉下来,有胆色半路拦截王庭少主的?人不多,而动手之前先丢结界怕误伤凡人的?举动又恰是温禾安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江召深深吸了口气,吸进去的?全是雪中?的?冷冽,吐出来的?气息却滚热,好像有火在肺腑中过了一趟。
“温禾安。”
他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温禾安身上,眼皮略往下垂,声音很低,但足够清晰,一字一句落入在场诸位的?耳朵里,有种冷玉的?质感:“既然来了,何故用?面具做遮掩。”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山荣难以置信,捏着刀柄的?手?立刻绷得死紧,看向温禾安的?眼神几?近凝成?冰锥。
那名生生醒酒的?长老惊疑不定,手?中?蓄积起庞大?的?灵流,眼神莫测,太阳穴都绷出条条蛇一般的?青筋,随时准备暴起出手?。
温禾安顺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若无?其事放下手?指,她看向江召,眼睛依旧干净,水晶般透彻纯净,质疑与怒火都只占据了其中?一部分。她好似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江召想过很多次,那件事后他与温禾安再见面的?情形。他知道,她必然怨他,恨他,憎他,但她若是被找到,所有手?段都用?过一遍仍无?济于事,大?概会暂时屈服,选择跟他虚与委蛇。
她与他这?般自弃的?人不一样,身上总有坚韧的?生机。也因此,她时常给人种奇怪的?感觉,这?芸芸众生中?,她分明?已至云巅,有能?力决无?数人生死,自己却仍如藤蔓,还在汲取着砂砾中?微薄的?水分竭力生长。
她很想活着。
直至一个时辰前?,他知道温禾安修为恢复的?事,就明?白自己的?所有算盘都被打乱,但他仍旧会想,或者说,仍旧情愿她上来便动怒出手?,冷声质问他,而非这?样的?平静。好像他这?个人,自那日之后在她眼中?便如死水,连她半分情绪都搅动不了。
温禾安步步走近,随着她走动,结界中?风雪止歇,半悬在空中?不动,无?形的?风暴在她身后十尺处开始酝酿,声势浩大?,如山岳压顶,威势迫人,她凝着江召的?眉眼,唇瓣微动:“我今天有两个问题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