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侣旧事已远,此刻,还是烟火人间最近,最亲。
入了夜,阿元梳洗过躺在床上,还在与身边的江玄耳语。
“你说,‘三通老人’白日里说的温晚和秦情的故事,是真的吗?”
“这故事少为人知。我确没听过。但……说故事的人,是‘三通老人’。他不是普通说书人。《折戟沉沙录》被称为‘武林绝唱,大史手笔’,光这一‘史’字,便可知,他不是胡编乱造之人。”
“可这秦情这样厉害,打败了大宗师,江湖上竟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么?”
“秦情要的是人,又不是江湖名声。如老酒那般人物,不也是湮没无闻么?”江玄道,“我想,恐怕这‘三通老人’和温大宗师有些交情。”
“啊,你是说,这故事,是秦情和温晚亲自说与他知的?”阿元眼现羡慕之意,喃喃道,“你说,什么时候我才能亲眼见一见,这名震江湖的宗师大家呢?”
江玄见她流露出孩童之意,不由笑起,正想伸手抚一抚她的脸颊,却觉心跳身热,便把手抽了回来,问道:“这两日,你的身子怎么样?”
阿元打个呵欠,不耐烦似的:“好得很。自雪山起死回生以后,简直像重新得了一副身子骨。”
“咱们还是早些回伯宁县,请锁阳谷主再诊脉一看。否则,我心中总有些不安心。”
阿元摇摇头道:“现在不行呢。不是说有什么试剑大会?咱们也留下瞧瞧热闹。”
“你的耳力什么时候那么灵了?怕是你的青姐告诉你的吧?”
江玄说起楚青鸾,似乎总杂着一种不明的情绪,既有些醋酸,又有些忌惮。阿元同楚青鸾这样交好,楚青鸾说一句她便奉为圭臬似的。
江玄想至坏处,眉梢便似一段梅枝被重雪倾轧,颇有些冷折下来。
阿元t未抬头看江玄神色,自是不知,絮絮低说:“你觉不觉得,青姐……青姐……”
楚青鸾素来冷性,可对王宗之态度,却是十分难说。白日里见她神态举止,又好似对王宗颇为关注。阿元若是未经情事,自不会多想,可现下,她却比楚青鸾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情态。
“觉得什么?你的青姐怎么了?”
阿元私心想,青姐也是韶华正好的女子,若是自己贸然揣测少女心事,又将这些无端的臆断告诉了江玄一个男子,定会惹得她恼羞成怒。如此一想,便不敢说了,只摇摇脸道:“没什么,是我……是我想多了吧。不管了,咱们先睡吧,我困了。”
阿元说着,便闭上眼去,缩在自己的被窝里。
直到如今,这夫妻二人,虽是卧于一榻,仍是各自一床棉被,各自寒热。
江玄等阿元睡熟了,呼吸渐渐平匀了,才转过脸,在他妻子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他望着她的睡颜想,她似乎还是个孩子,却又已经是个女人了。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将她变为自己的妻子呢?这没由来的情爱之欲日日煎熬着他,却从没侵惹过他这一无所知、一窍未通的妻子。
62争端起
辰光冉冉春无极,第一缕日光跃上窗户时,江玄便睁开眼了。
江玄素来睡眠既浅且少,他起身套上外衣,整好冠发,他的小小娇妻仍在被中甜睡。
他帮着掖了掖被子,方轻手轻脚出了房门,往客栈底楼去,在楼梯转角听到一个清越的女声,他的步子便顿住。
“掌柜的,餐食备好了么?我看看。”
“姑娘,按您说的,党参、大枣和糯米一起蒸的饭。”
“这个党参煎煮得不够,药汁没香。离我家少主起身还早,你让厨房再煎煮会儿。”
“还有这个……这是您说的……白什么什么糕?”
“白雪糕。粉磨得不够细,白糖撒多了……”
“哎哟姑娘,小店这……饮食起居,您出门打听打听,都是关郡数一数二的,可真要侍奉好您这样的贵人,这……这没法儿,您将就将就!”
若不是见过青鸾等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知这伙客人不好惹,这马掌柜早回了楚青鸾的这两道特食,如今嘱咐厨房辛辛苦苦做了出来,这姑奶奶仍是挑剔,马掌柜憋着一肚子烦气,又不敢表现出来。
楚青鸾见此,只道:“罢了,白雪糕和参枣糯米粥热着吧,等楼上的小少爷醒了我送上去。”
江玄从楼梯上缓缓踱步下来,同楚青鸾照面,点头道:“青鸾姑娘早。”
掌柜的忙道:“姑娘,你的少主子来了!”
楚青鸾冷冷一撇脸去:“他不是。”
掌柜的倒是有些疑惑,这两位江公子不是兄弟么,怎么还能一位是她主子,另一位却不是呢。掌柜的心里疑惑,也不敢多问,呵呵一笑,便转到柜后去。
“我去后厨,看看火。”
江玄喊住急急欲逃的掌柜:“掌柜的,一份素面。”
“掌柜的,素面迟点。”楚青鸾声音不高,威势却不小,“我和这位还有话说。”
“是是是。”马掌柜忙不迭地应了。
“去我房里谈。”
楚青鸾轻描淡写丢下一句,抬脚便走。江玄早预备有此一谈,不紧不慢跟上。
楚青鸾来到房间,关上房门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会跟我们回南越么?”
江玄皱起眼角,一字一字道:“我——们?”
楚青鸾直直看人,眼尾收细,泛着剑光一般:“是,我和公主。”
江玄摇摇头,冷淡道:“南越不需要两个公主。”
楚青鸾直直看住江玄,“南越从始至终,只有一位元公主。”
江玄讽刺地笑起:“那女帝陛下,也这样觉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