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难道霜羽青兰的毒出自这个□□坊?”张六郎望向云池中央,方才被石块砸中的鸳鸯已经奄奄一息半沉在水里,他五指蜷缩,咬牙道,“凌越在沙州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快马送信过去,让那边的人手脚利索点,赶紧把工事撤了。”
“是!”青衣小官站起身欲走。
“等等。”张六郎犹豫再三,咬紧牙关道,“如有暴露倾向。。。杀了凌越。”
横竖都是死,一不做二不休。
张六郎朝集仙殿看了一眼,那边巨大飞檐高耸入云、雄壮威仪。
只是这座宫殿十年未翻新,殿瓦始终罩着一股乌黑气息。
“我既希望你活得再长一点,又希望你赶紧去死。”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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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有好些天才到重阳节,但沙州城早早就起了节日的气氛。
凉州产菊,是以中秋一过,花贩子们就陆续采摘好了重阳菊花,用快马运至陇右道各州,抢占商机。沙州是陇右道重镇,自然能提前享受这一盛典,有财力的人家都提前囤了秋菊,用以蒸糕备酒。
李隆基骑马刚入南柳巷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草味。
元宅内白雾蒸腾而上,把院子弄得像仙境一般。邻居们许是习惯了元郎中制药,早已见怪不怪,未见有一人出来吵闹。
裴霖拎着食盒站在乌头门前,正欲叩门,就听内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这。。。里面好像有女眷?”裴霖犹豫着看向李隆基。
这位年轻郎君利索下马,又将衣袍顺了顺,点头示意。
于是裴霖转身敲门,手刚碰到门环,门就吱呀打开了。
一张白皙的脸映入眼帘,笑容满面,眼睛弯弯眼尾向上,像两尾欢快的鱼儿。
“哟!小特使早啊。我估摸着你们快到了,说开门看看,这不巧了。”元白想了想,道,“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打住。”裴霖抬手挡在前面,“谁跟你心有灵犀。另外,请称呼我裴侍卫。”裴霖正了正自己衣冠。
李隆基将手拢在嘴边轻咳一声,道:“叨扰了。”
他今日穿了身竹青色卷云纹圆领袍,水牛皮蹀躞带坠着一枚水绿麒麟玉坠,发髻梳的整齐,头戴银冠,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元白上下打量一番,打趣道:“少卿果然是洛阳城万千娘子的梦中佳婿,当真是一表人才、英武威仪。。。”
李隆基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飘忽到一边。
“两位里面请。”元白伸手把二人引入内院。
裴霖将手上食盒掂了一掂,边进院边道:“这是李刺史一早给我家阿郎送来的凉州紫菊,再过些日子就是重阳了,阿郎叫我拿过来给你备着。。。”
话未说完,他便见院子中央站着几位娘子。
当中的着绯红石榴花长裙,上罩白杏长衫,妆面精致金银花钗插了个满头。旁边站着个鹅黄衫小娘子,梳着双环髻,正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向这边。
要命的是,石桌上整齐摆着几个木盒,盒子半开露出里面的紫菊,细长花瓣微微卷翘,鲜艳明亮。
“什么啊,原来已经有佳人送礼了。”裴霖嘟囔道。
“拜见凌少卿。”林晚照礼貌行礼。
她抬眸偷瞄李隆基,对方虽然面相冷峻但目光十分柔和,与刚来沙州时的凌厉截然不同。
这人前些日子才把元郎中关入大牢,怎的态度说变就变,如今还送起礼来了?
“听闻元郎中昨夜遇险受伤,他于我和静娘有恩,我便过来瞧瞧他。”林晚照一边怀疑,一边解释。
李隆基示意裴霖将礼盒放下,回礼道:“夫人不必多礼。”
此后院中便没了声音。
一行人杵在院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咳!那个。。。”元白清了清嗓子,朝灶屋喊道,“哑叔,出来收礼盒。今年我们有口福了,我最爱吃紫菊糕了。”
“各位贵客不必拘礼。”元白让哑叔把李裴二人先带入药室,随后与林晚照解释道:“少卿昨日受的伤比我严重,要不是他,甘泉河伤亡只怕是更加惨重。那些歹人的箭上喂了西域奇毒,故这段时间少卿每日都要到我这来疗伤排毒。”
“哦,怪不得要让豆卢军护送药草,原来伤得这么重,难为他了。”林晚照目光里仍旧透露着担忧,“只是上次他不分青红皂白把你关进大牢,防人之心不可无,郎中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也不知他的好人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多谢夫人关心,少卿自然是心善之人。”元白微笑着回答。
“何以见得?”林晚照脱口而出。
元白顿了顿,道:“日久见人心。”
林晚照意味深长朝药室看了一眼,眼波流转,随即讪笑道:“是我多虑了。”
“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元某真是受宠若惊。”
“嗐。”提起这个,林晚照杏眸放光,“我近日跟南门的娘子们学了些庭州的糕点花样,怀远他不喜吃甜糕,我想着你又正好受了伤,哑叔一人在家忙不过来,就拿过来给你做些,做好了放入瓦翁沉到井里,可以保存好些日子。”
林晚照把桌上食盒拿给身后几个侍女,示意她们拿到灶屋去等着。
“哎~”元白忙招手,“这怎么可以,夫人是一州刺史夫人,我只是个小小郎中,哪敢让夫人亲自下厨!”
“使得使得!我要去我也要去!阿娘,我也要学!”静娘在旁欢快地拍手,“元郎中,你就答应嘛,我要学做重阳菊糕!我可爱吃这个了。”肉肉的脸蛋上一张樱桃小嘴翘的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