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将鲜花插于腰间捋顺了花瓣和叶片,皱眉想了想后轻轻颔首谢道:“多谢老丈,故人重逢而已。”
摊主打着哈哈一脸故作神秘的表情:“无妨无妨,就当小老儿送郎君的重阳礼了。”
“。。。”
李隆基赶到旧城墙的时候,元白正靠在箭垛上打瞌睡。
他盘着腿,双手抱着银酒壶,日光罩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平和又安宁。他的睫毛又细又长,根根分明的映在白皙的脸上,红润的嘴唇上还挂着些许水珠,盈盈闪耀。
李隆基轻步走过去,突然听元白开口:“来啦。”
语气软软的,如同孩子般嘤咛。
“原来你没睡?”李隆基一怔。
“闭目养神而已。”元白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李隆基。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小郎君一身黛蓝长袍风尘仆仆的模样,手里拎着两壶酒,腰间插着一束卷边的菊花,眉宇缓和,看来心情不错。
“你怎么知道是我?”李隆基缓缓走近。
“你那一身药味,隔十里八里就闻到了。”
“。。。”
元白伸了伸懒腰,转过身,把脚垂下土墙,晃晃悠悠打起了秋千。他上下打量一番李隆基,微微笑着问道:“去过小梁山了?”
“你又。。。”
“你又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元白翘着嘴示意他脚上的鞋,鞋子上沾了带白灰的泥土,那是小梁山特有的。
李隆基也不反驳,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对话。从天光墟开始,他便输于眼前这人。他将其中一壶酒递给元白,又伸手触到腰间菊花,顿了顿,最后还是把手放下了。
元白将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笑着打趣道:“现在的年轻郎君都挺爱美啊,花不分我一朵?我也学学你们洛阳的风气,当一回戴花少年。”
李隆基怔了一怔,随即将花取下一半递与元白,眼中透着小小的欣喜。
“怎么不在小梁山和年轻娘子们玩一会,重阳登高和歌踏舞可热闹了,你不是擅长音律嘛。”元白十分自然的将紫菊接手过来,学着李隆基的样子插入腰带中,又折了一片花瓣下来就着日光眯着眼欣赏起来,感叹道,“若是我于诗道上有所造诣,今日必要吟上几十首才罢休。可惜啊,我只是一介行脚郎中。。。啧啧啧,羡慕你们这些文采风流的人。”
李隆基低头轻笑,将衣袍一掀,靠着城墙就地坐了下来,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或许你在酒道上天赋有嘉。尝尝我带来的菊花酒,还不错。”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眼见面前的望楼飞檐展翅沐浴在日光中,气阔千里,人的心情也变得豪爽起来。
李隆基抿了几口酒,缓缓道:“要论音律,我的哥哥们在洛阳城中名气尚佳。大哥擅笛,二哥喜好琵琶。大哥改编的独奏版《梅花落》,那是连圣人都称赞过的。”
酒是个好东西,好喝的酒总是能让人迅速打开话匣。
“那你呢?”
“我?我就是个闲人,在宫中给圣人养养马而已,大概。。。擅养马?”李隆基自嘲道。
“据我所知,天庭有个小神仙因养马养的好,被佛祖看中最后修成正果。所以啊,你可不能小看这奉御郎官的职位,说不定哪天就成为天选之子呢。这不,如此重大的案子陛下也从百千人中选了你来办。”元白把酒壶打开闻了闻,清香扑鼻而来,甜腻沁人。他浅尝一口,初入舌端是菊花和蜜糖的甜味,再抿两口便是酒曲甘醇直至颅顶,让人浑身酥麻。
“还不错,与醉仙酒肆的落霞酿比不落下乘。”元白拎起酒壶抬头又灌了一大口。
李隆基望向元白,嘴角上扬,这人看着温文尔雅,喝起酒来倒是气吞山河。
元白察觉李隆基的眼光,眉眼微挑,转头道:“怎么,没见过喜欢喝酒的人?”
“喜欢喝酒的郎中不多见。”
“啧啧,那你还是见识太少了。”元白晃了晃手中的执壶,水波撞击在壶壁荡的叮铃哐啷直响。
“我也不知道为何陛下会选了我这个闲人来沙州查案。”或许是酒劲开始起作用,李隆基眼神微眯,脑子在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想说的话好像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先问你件事。”元白道。
“何事?”李隆基抬头。
“你是如何得知天光墟的?”
“裴霖在东西大街打听出来的。”
“天光墟的具体地点一向隐秘。”
“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去兴龙寺上香时遇到一个卖香的小娘子,她告诉我中秋之后兴龙寺会有很多富人来上香,加上后来我遇到了你,这才确认。”
“卖香的小娘子?”元白疑惑。
“嗯。起初她说是吴二郎告诉她这个秘密的。但我问过吴二郎了,他并不认识这个小娘子。”
“那多半就对了。。。”元白喃喃道。
“怎么?”李隆基问。
“你还记得我们掉下悬崖时,后面来了一批人赶走杀手吗?”元白缓缓道,“这批人我想我知道是谁派来的了。”
李隆基眸子闪了闪。
“是李思贞。”元白继续解释,“他故意引你入天光墟,让众富商的把柄系于你之手,再借你的手撬出这些人手里的财富和粮食。”
“嗯。”李隆基十分淡定的应了一个字。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这次轮到元白惊讶了。他嗔骂道:“搞什么啊,害得我跟个丑角一样。”
李隆基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你知道是李思贞故意做的,但你也顺着他的意思帮他办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