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竹是坐在椅子上,谢九安站着勉强比他高,可以盖住他的眼睛。崔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谢九安觉得掌心像有湿湿的羽毛,有些痒,还有些凉,但他没有松手,反而把他的眼睛捂得更紧。
直到太医处理完,谢九安都一直这么站在崔竹身后,等温无尽送陈太医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个小孩。
“不用捂了。”崔竹声音沙哑。
谢九安眨眨眼,收回手,他知道掌心有湿痕,没有低头看,只是快速在自己华贵的袍子上蹭了个干净。
假装没有看到崔竹抬手抹眼睛的动作,谢九安绕过去蹲在他身前,他小心地握着崔竹的手腕,然后凑过去轻轻吹了口气:“我每次受伤娘亲都这样给我吹吹,吹完就不痛了。”
虽然只有吹得时候不疼了,不吹了还是疼,但包扎好后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崔竹嗯了一声,道了句谢。
谢九沨安屁颠屁颠追了他这么久如今终于从他嘴里得了句好话,肉眼可见地开心,又仰着头看着他巴巴道:“不用谢,夫子教导我们要病、病人之病……”谢九安顿了下,他记得后面还有一句,苦着脸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忧人……”崔竹说了两个字谢九安就眼睛一亮,想了起来,高兴道:“忧人之忧!”
他一脸眼巴巴等夸赞的样子,崔竹不太自在地偏开头,嗯了声,算是肯定。
谢九安更开心了,握着他的腕子说:“你还疼么,我再给你吹两下。”说着又小心凑过去给他吹了吹。
温无尽回来时看见儿子这么小心地给人吹气很是欣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谢九安虎牙尖尖,甜滋滋叫了声娘,她笑着应了声,转头看见崔竹在看她,想了一下,也摸了摸他的头,弯下腰,唇角弯弯,问他:“你今晚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他们做饭很好吃的。”
崔竹被她摸头时就愣住了,看她温柔的唇角,一时间有些局促,从凳子上站起来,朝她弯腰行礼,“多谢夫人帮我请大夫,只是我……”崔竹忽的生出一股自卑感,他知道这是宫里的太医,但他什么也没有,仅有的三百文铜板堂堂定国侯府的夫人当然看不上,垂下头道:“我恐怕无以为报……”
温无尽噗嗤一声笑出来,叹道:“你可真是太乖了,小事而已,不必在意,九儿这么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被亲娘这么点出来,谢九安难免有点脸红,但他又忍不住去偷看崔竹的反应。
崔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九儿是谢九安,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耳畔有一丝红。
温无尽逗两个小屁孩逗开心了,又道:“你也不必拘谨,侍卫跟我说了,你是崔府的人,我已经派人去打过招呼,伤好前你都住在这里,你安心养伤就行。”
谢九安一听简直不能更高兴了,揪着温无尽的衣裳摇了摇,雀跃道:“谢谢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崔竹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不单单是打招呼,肯定还送了礼过去,定国侯府送礼,自然不会寒酸,短短一会儿,就不知道因为他丢了多少银子出去。
虽然一句道谢很单薄但崔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温无尽知道肯定问不出他想吃什么了,便也不强求,笑着让两人好好玩自己出去敲定今晚的菜谱。
她一走谢九安就赶紧按着崔竹让他坐下,“你有伤呀,还是坐着休息吧。”谢九安眉眼弯弯,开心道:“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吃饭,我们来玩玩具吧!”
说着谢九安噔噔噔跑出去,回来抱了一堆东西,拨浪鼓,九连环,笛子,空竹,樗蒲……
“你想玩哪个?”因为跑得太快,谢九安鼻尖有了细汗,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
受人恩惠,崔竹哪怕对这些小东西不感兴趣也不会拒绝他,扫了一圈,挑了樗蒲。
这是一种棋类游戏,两人下起来有来有往,算是陪着谢九安,同时不用动他的右手。另外也能转移下注意力,让他忽略伤势。
直到吃完晚饭谢九安的激动依然没消散,温无尽给崔竹安排房间的时候他说:“娘,他可以和我睡一个房间啊。”
崔竹手指蜷了蜷,他并不想和谢九安睡一张床。
好在温无尽直接回绝了谢九安的提议,“你不能和他睡一个房间,会压到他手上的伤。”
“好吧。”谢九安小声嘟囔,但也只是短暂地沮丧了下,在知道崔竹的房间就在他隔壁时他又很快高兴起来,“我带你去!”
于是很快谢府内外就都知道家里的小主子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外人,小主子很喜欢他,谢府上下就也喜欢他,崔竹的伤手被很好地照料起来。
【作者有话说】
“病人之病,忧人之忧。”出自白居易《策林》
去个地方
崔竹在谢府养伤,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谢九安很喜欢他,所以他主动替了温无尽的活儿,每天送他去学堂,等他下堂,再坐马车去把他接回来。
这都是很小的事儿,温无尽怕他无聊,把谢九安书房的钥匙给了他,“九儿叫我给你的,他的书房他自己可宝贝了,一般都不许人进去呢。”
崔竹道过谢把钥匙收好,送完人回来后没事儿就进去了。
里面摆着博古架,陈列各种古玩玉器和精致的小玩意儿,高低错落,环视四周,墙上还挂着花鸟画和水墨画,崔竹只是略作打量便移开视线,抬步绕过书桌,刚在书架前站立,便听到一道高亢沙哑的声音:“你叫什么,怎么进来哒?”
崔竹回头,看见一只不知何时飞到窗边栖杆上的鹦鹉,它脑袋上顶着桔黄冠羽,颊部两点桔黄,体羽洁白,歪头看着崔竹,豆大的黑眼珠动了动,又抖了抖翅膀,在栖杆上巡逻似的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