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想了一下谢九安这么说话的样子——扬着下巴叉着腰,神情骄傲,耀武扬威。崔竹努力抿下唇角,从鹦鹉身上移开视线,继续找书。
大黄又扑棱两下翅膀,像是在表达不满,从栖杆上飞到书架上站着,大叫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崔竹有些惊讶,仰头看着它,抿了抿唇,然后朝它点点头。
大黄在书架上癫癫地跳了两下,表情像是在嘲笑,又模仿了两声狗叫,声音粗哑难听:“哑巴哑巴!真无趣!飞走啦飞走啦!”
说着它真的扇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崔竹看着它的身影,眨眨眼睛,猜它应该被精心养了很久,不会飞走,毕竟谢九安没把它关起来,就是不怕它不见的。
转回头,崔竹继续找他一直想看的那本书,最后在书架第三层找到了。
拿着书坐到那张宽大的红檀木书桌前,崔竹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前面的笔挂上挂着一排毛笔,笔架和笔洗是一套的,都是精巧漂亮的碧绿色,看起来很通透。
书房的光线很好,崔竹认真看了起来,没有动笔在上面做批注,遇到意动处只是默默记下来。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在定国侯府里养伤的生活是崔竹为数不多过得轻松,不用担心温饱也不用遭受刁难打骂的日子。
在精心的照料下,崔竹的手很快就好了起来,不仅如此,这一个月来吃得比较好,原来看着瘦瘦巴巴的,现在已经长了点肉,面容比原来看着更加精致,穿上温无尽让人给他裁的新衣服,活脱脱是一个漂亮的小公子。
他像往常一样去接谢九安下堂,谢九安高兴又神秘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把头探出去跟驾车的小厮交代了个地方,很快又重新坐回来。
“夫人还在家里等我接你回去。”崔竹并不像他那样期待。
谢九安揪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仰着头眼巴巴道:“没事的,娘不会怪我们的,我刚刚让侍卫哥哥回家跟她说了,她知道的,而且你明天就要走了,”说到这谢九安有些低落,揉了揉眼睛,又忍不住把头垂下,“我不带你去就没机会了……”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算短,崔竹病养好了,自然该回去了。
谢九安小时候实在很容易哭。
虽然他把头低下去了,崔竹还是看见了他眼里盛着的一汪眼泪。
崔竹看着他抿抿唇,半晌,偏过头去,道:“……那就去吧。”
他从小心肠就冷硬,不会因为两滴眼泪就心软,改变主意只是因为……因为受人恩惠,不能惹人不开心。
一听他愿意跟自己去谢九安又立马高兴起来,仰着小脸看他,吸了吸鼻子:“不会让你失望的,那里可漂亮啦!”
谢九安带崔竹来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湖,里面长着大片嫩绿的芦苇丛,夕阳西下,金光洒在湖面,有风略过,荡出一片片涟漪还带来一阵清新的青草香。
“你喜欢么?”谢九安揪着他的袖子,期待地仰头。
崔竹垂眸看他,想了下,点点头,“喜欢。”
这湖离得并不近,而且后面一段路马车不好走,俩人下车走过来的。
安静陪他看了一会儿,崔竹转头问他:“看好了?”
谢九安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没有!我不止想带你看这个!”
“那边有船,我们去坐船!”谢九安拉着他要往那边去。
崔竹皱了下眉,说:“天要黑了。”
“就是要天黑才看得见呀!”谢九安理直气壮。
拉着崔竹上了船,谢九安兴致勃勃地要去划桨,崔竹拎着他的衣领让他坐好,自己去划桨。
“你要去哪?”崔竹问。
“去湖中心附近。”谢九安兴奋地趴在船上用手拨水。
崔竹慢慢划往湖中心划,划到一半时天就暗了下来,本来月亮该出来了,但崔竹抬头看天却发现一大团乌云,暗沉一片,他停了下来,说:“回去吧,可能要下雨了,改天再来。”
谢九安也仰头看天,一点儿不害怕,朗声道:“没事的,不会下雨的,很快乌云就散啦!”
话音刚落,一声闷雷一道闪电,噼里啪啦的雨点就开始往下砸。
“……”
“……”
谢九安膛目,结结巴巴道:“应该、应该很快就停了。”
崔竹淡淡瞟他,谢九安不敢看他。好在这船中间有个顶,还能躲一下雨。
谢九安还傻傻愣着仰头看天,脸上被打了好几滴雨都不知道躲,崔竹过去把他拎起来到中间躲雨,而雨越打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谢九安低头俩手揪着自己的衣裳又开始磕巴地想找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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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哗哗直响,打到水面还要再溅起来才作数。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谢九安也没想出找补的话儿,一想到是他非要坚持过来害得两人现在被困在雨里就又想哭,他鼻子一酸,使劲儿憋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又害怕崔竹因此讨厌他,不自觉抬手揪紧了崔竹的衣服。
崔竹低头看他,正好看到他仰头委屈巴巴望着自己,眼里还含着一包泪。
“……”崔竹认真想了下,没能数清这段日子他到底哭了或者欲哭不哭多少次。
“又哭什么?”崔竹问他。
被他这么一问,语气还不咸不淡的,谢九安包着的泪突然就断了线似的掉下来,有些呜咽,却还是说:“我害怕、你……”越说他越担心委屈,都急得快有点儿喘不上气了。
崔竹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有些无奈,只好俯身去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你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