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夫的药陈渝吃了四五日,觉得遍身舒爽通透了许多。一旦夜里睡得香了,白日里精力也随之充沛起来。
那副治五石散成瘾之症的药方她已差人送至新狱,只要给胡郎中验看过没有问题,便可以给那帮少年犯用作治疗。
既然他们已经被家人视为耻辱,接近放弃,陈渝不介意尽自己所能拉他们一把。至少先把对五石散的依赖给戒掉。
之后想办法让他们学些经商之道,放出来之后可以不用依附家人生活。虽然商人在古代社会地位也不高,但至少生活丰足,好过在府里做个人憎狗厌的废人。
陈渝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思考的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间的躁动。
一帮差役进入陈府,把陈渝所住的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小月惊慌失措冲入书房,还未等她开口,已被两个身强力壮的衙役牢牢一把抓住,按在桌案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府上也敢闯。”陈渝惊怒交加,蓦然站起,厉声喝道。
“大胆包天的,是你陈姑娘吧。”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个瘦小干瘪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你小小年纪,轻而易举瞒过了老夫,甚至连柳相也被蒙在鼓里。”
“秦寺卿,别来无恙。”陈渝强压住心中的狐疑,对不请自来的秦威施了一礼。
秦威久病的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神采,配着他干瘪苍白的双颊,好似枯木逢春。
“全部给本官带走!上头有令,陈府上下所有人等,涉嫌重罪,一概下狱审问!”
30阶下囚只是这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
陈渝定过神看着秦威,“秦大人既要拿我,我莫敢不从。只是如今这陈府已被孙廷尉买去,我也好丫鬟小厮也好,甚至一草一木,都算寄人篱下。廷尉大人在前方忙于公务,你就这么在他的地盘上不声不响地拿人,总得给个解释。”
“陈姑娘,本官劝你一句,你打着孙康的名号在外狐假虎威,吓唬吓唬别人也就罢了,本官面前,就是孙康自己在场,也只有低头回话的份儿。”秦威冷笑一声,一双小眼滴溜溜的在陈渝身上上三路下三路打量着。
“秦大人,今天这事你如果不说明白,我就是触柱自尽也不会跟你走。”陈渝纹丝不动,“这无关孙廷尉,只因为我的任命书有柳相的亲笔签名。士可杀而不可辱。”
“残害囚犯,借机敛财,勾连外族,腐蚀朝臣。够不够?“秦威说罢,转身对身后的差役说,”陈府上下所有房间,全部封存。切莫让他们销毁了罪证。”
陈渝心念,秦威气势汹汹闯到府里,拿人却如此仓促,想必手中没有十成十的证据。只是如此大张旗鼓,不知背后有何人授意?
她觉得自己被卷进了一张看不见的网里,现在这张网越收越紧,她被拖着往深不见底的水下沉去,动弹不得。
“秦大人所言之事,我的确从未做过。不过既然能惊动大人,必定不是空穴来风。我愿意协助调查,也希望大人能秉公执法,还我清白。”陈渝盈盈下拜。
秦威不曾料到陈渝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一下子搞不清陈渝究竟是真心服软,还是欲擒故纵,只得讪讪道,”这是自然,本官向来都秉公办事。”
“我现在就跟你们走。”陈渝主动走到秦威面前,“只是不知道大人要把我们关到哪里?”
“陈府上下,男的关进诏狱,女的关进新狱。”秦威对陈渝的顺从得意洋洋,“陈姑娘,请吧。”
这次前去新狱,陈渝的身份是嫌犯,乘的是普通衙役办差所用的简陋马车。深秋的京城严寒乍现,木座冰凉,马车年久失修,冷风从缝隙灌入车厢,直凉到人心里去。
陈渝被冻的瑟瑟发抖,只得苦笑一声,贴着后壁蜷紧了身体。她心知肚明,没有戴枷锁坐囚车已经是秦威格外开恩,给她留了最后的体面。
又或者,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无法转圜的地步?
陈渝心里骤然燃点希望。秦威能带人直闯陈府,明面看上柳肃不会直接插手此事。但从她以往和柳肃几次接触来说,柳肃绝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更何况在此节骨眼上,如果自己被不闻不问做了弃子,恐怕以后朝中没有一个人再愿意替柳肃办事。
想到这里,陈渝心里安定了许多。既然柳肃暂时按兵不动,这老狐貍定有更加老谋深算的考量。
陈渝寻思着:莫青衡的案子正在审理中,绝大多数负责审讯的官员都被禁闭在大理寺里。在新狱提审她的可能性不大。
正所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她下定决心,接下来无论遭遇到什么,都不能做任何失实的供述。直到见到孙康,或者柳肃本人为止。
新狱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迎接秦威一行的是一个瘦高男子,八字胡,眉眼干净利落,神采奕奕,透着一股精明之气。秦威看到眼前人,本来春风得意的脸上不禁一僵。
“杨清宁参见寺卿大人。”瘦高男子躬身抱拳,却没有一丝谄媚之态。
“杨参军,你怎么,一下子调来了这里?不是在诏狱好好的吗?”秦威结结巴巴的说,“这也太突然了,都没跟本官知会一声。”
“不是调,是贬。”杨清宁口气淡漠,如同事不关己。“昨儿个柳相不知怎么到了诏狱,点名要查近期各类记录。你知道,我是个粗人,出身行伍,这些鸡毛蒜皮怎么弄得清楚。”
“所以你这样就被贬了?”秦威倒吸一口凉气,昨儿个午后才跟柳相通知上面要拿下陈渝的事,顺便也以同党为名扳掉了林大柱这块挡路石。结果晚上就被柳相见缝插针的把杨清宁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