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不计较她屡次冒犯,收下她编的草环,她就觉得攻略大计已成了一半;
如今九天冷月般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神尊,肯叫她一介蛇妖趴在膝头耍赖,还肯为她那么轻柔地治牙——说句大言不惭的,花清浅连他们今后要生几颗蛋都想好了。
即使世人皆知,神君并无私情,她也觉得神君在心底里是喜欢她的。他现在口是心非,只是因为她实在太低微、太渺小,配不上他的神君身份。
假如她足够努力、足够优秀,追求神君足够锲而不舍,总有一日,他会承认喜欢上她,答应与她生蛋,给她独一份的偏爱。
她就是这么自作多情。
毕竟花清浅年轻得很,年轻小蛇哪管什么大道无情、天高地厚?就算神君亲口说过,在他眼里,她与芸芸众生没什么不同,她也觉得他在嘴硬,心里还是软的。
然而后来,玉京子因她被蛇王害死,她要报仇,神君不许。日月潭中显现未来幻象,若她执意手刃蛇王等众,神君会毫不犹豫按律降罚,亲手将她抽骨剖丹。
那时她已经熄了与他长厢厮守、生一窝蛋的妄念,却仍不敢信他能如此绝情,即使日月潭从未出过错。
紧接着上古邪魔缇阎解封,魔物大举来袭,她与仙界神器同时危在旦夕,傅玄看她一眼,果断飞身护住了神器。
直到那一刻,花清浅才晓得,没有私情就是没有私情,她不慎爱过的这位凤凰神君,当真心硬如铁。
如此说来,她若执意要杀蛇王,他真的不会对她手软。
认清了现实,花清浅没有伤春悲秋、自暴自弃,恰恰相反,彻底死心之后,她脑子变得十分灵光,忽然想到一个借刀杀人、功成身退的妙计。
说是妙计,其实也不大妙,她假死在他怀中,死是假的,但疼是真的,还浪费了那么多真凤凰泪,唉,想想都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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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执念已消,回首过往,才看得清当年有多蠢。
凤凰神君是那样好的一个神仙,她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人家结为道侣、生一窝蛋?
神君是用来供奉、用来求助、用来崇拜的,绝不是用来求偶的。她满脑子情情爱爱没处搁,爱妖、爱人、爱寻常鸟都可以,为什么非得拣着不合适的对象强求呢?
既让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也给人家神君添了那么多麻烦,损人不利己,结果有多苦都是她该受的。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花清浅在凤凰神君那处吃足了教训,接下来便没再犯过类似的错误。
从蛇谷出来后,她依旧会求偶,依旧会捧出一颗真心,依旧会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但见情况不妙,她该溜就溜,拿得起放得下,再没有把自己搞得那般伤心狼狈过。
花清浅抹了把眼角,若无其事在玉京子床前坐下,让他化成原形,把肚皮伸出来。
“这慕城山郊没什么好吃的,这几年可把你饿着了,是不是?”她将一道柔和的灵力注入猪鼻蛇的蛇身,看见他的尾巴舒服地一甩一甩,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你放心,我这几年术法精进,很有本事。你跟着我,不会挨饿的。”
她不是第一次用这种熟稔的语气跟他说话,玉京子听不太懂,也不想听懂,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或许是今夜月色太好,他破天荒对这个“玉京子”的过去产生了好奇。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他靠在她身上问,“你们以前······我是说,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我娘吗?”
花清浅噗嗤笑出了声。
“我不是你娘。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咱们是相依为命,互为娘亲。”
蛇谷里,无父无母的蛇蛋不少,其中花清浅和玉京子比较特别,因为花清浅纯白的蛋壳很好认,一看就知道她娘亲是香染蛇君;而玉京子一生下来就有个丑鼻子,喝水时没人看着能把自己淹死,一看就是个傻子。
香染蛇君不在蛇群,但蛇群里依旧有她的传说,碍于身份,明面上没有蛇为难花清浅,给她下绊子都是阴着来。
可玉京子就不同了,他生来有些笨笨的,法力低微,长得也丑,小坏蛇们都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一次他把尾巴盘在枝头,学着自己喝水,就有蛇偷偷把他的尾巴解开,他蛇头朝下,“咕咚”一声栽进了小溪里。
花清浅看不过去,将他救了上来,两蛇从此相依为命,还给彼此取了名字。
“原来这个名字是你取的?”玉京子在心里把这三个字默念几遍,“真好听。”
花清浅有些骄傲:“咱们的名字都是从诗里面选的,当时蛇谷里除了我们,没有别的小蛇学诗,只有咱们俩的名字最好听。”
有花清浅护着,再没有蛇敢光明正大给玉京子难堪,日子好过了不少,直到花清浅百岁那年。
“那时我跟丹梁关系不错——就是蛇□□虺的妹妹,记得吗?你还暗恋过人家呢。”玉京子茫然地摇摇头,花清浅眼神暗了一瞬,继续往下说:
“那日你不知忙什么去了,我跟丹梁在一起吃烤羊,某刻胸前忽然多了块神牌,就是这个。”
她正穿着凡人所制的丝绸中衣,说到此处稍微扯开衣领,从贴肤处取出一块约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牌。玉京子依言凑近看了看,这玉牌大略是个长方形,四角圆润,中间浅凹,边缘处刻着一圈古朴的花纹,颜色暗青,看上去就是片普通玉石。
“当时这玉牌发着光,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它带到了八十一重天。”
玉京子倒抽一口冷气:“天上?那可是神仙住的地方!你居然去过天上,有没有碰见哪位仙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