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她……无数的欢愉过后,骨头像被拆掉重组一般,哪儿都不对劲。
幸得他颇有自觉,知道要把赶马驾车的活儿揽下来,一早还生了火烧水煮食,换他伺候起她来。
离开秘境山谷,马车再度出发。
在回清泉谷之前,姜守岁当真想去路望舒所说的那座田庄一游,后者自然照办。
以马车代步的话,田庄距离清泉谷大约还需大半天的路程,庄子占地不算太广,广的是良田千顷,说白了,田庄的东家根本是个大地主。
听说还挺佛心来着,除了雇用农民上工,给银钱还管吃管住,亦提供农田租赁,赁金算得便宜,田里产出的庄稼则全归农民所有。
因此当大伙儿听闻东家夫妇来到田庄巡视,好些人特意送礼过来,礼物也妙得很,有活生生的大白鹅一只,有刚从田里扛过来的大冬瓜一长条,有鸡有鱼,有新米和新茶。
田庄的大管事忙着将上门送礼的百姓请走,急得满脸赤红,实没料到东家会来得如此突然,且是夫妇俩一同现身,更让人手足无措。
一旁坐在大厅正位上的姜守岁看得心中直笑,便假借端杯喝茶的动作,低声对坐在茶几另一端正位上的男人说——
“原来阿舒这样佛心,对雇工和农民们这么好,谁再敢说你贪,我跟他拼命。”
她搁在茶几上的一只手被男人抓在袖子里又捏又掐,凤目横将过来,像在说“敢明目张胆说本督贪的就只有你,还想跟谁拼命?”。
姜守岁内心持续发笑,也捏一捏、掐一掐他,力道轻轻的,无声讨好。
他颇觉受用,眉目间软化下来,一会儿低声回应,老实道:“不是我佛心,是我全然不懂行情,大管事说田庄如此便能年年有余,我乖乖听他的,结果遭坑杀,所以真正佛心的是咱们大管事,根本是在劫富济贫。”
要死了!
姜守岁这会儿没能忍住,当场喷笑兼喷茶,手中茶杯险些砸地,惊得那位大管事抓起袖子直擦汗。
田庄上的庄稼种类太多,整座庄子的运作也有许多眉眉角角,姜守岁这一次没能看完全部,想着之后也许就与路望舒在田庄住上一段时候,此处距离帝都与清泉谷皆不会太远,进可攻退可守,着实是个好所在。
三天后,马车离开田庄,直接朝清泉谷而去。这是路望舒头一次入谷,也终于让他见识到如何入清泉谷。
笼罩四周的奶白浓雾似天然形成,亦像人为之举,他们下了马车徒步前进,姜守岁一直紧握他的手,叮嘱他务必紧跟着她的脚步和落地的踩点。
所以又是奇门遁甲之术!
路望舒心头凛然,见如影随形的浓雾随着他们踩踏的步伐正一块块消散,当真是一块块的,可以拆解组合似,至于眼前景象则越来越清明。
“不用管马车和马匹,等我们顺利入谷,一会儿会有人帮忙把马车和两匹马弄进谷里。”她回头对他笑,像要安抚他。
他收拢五指紧了紧她的柔荑,颔首亦笑,问道:“谷口处设置的机关一样出自老太公之手吗?”
姜守岁牵着他继续迈步前进,自然而然答道:“不是老太公,这座机关复杂无比,老太公在世时也说自个儿造不出来,这是女谷主前辈的手笔。”
闻言,路望舒心头又是一凛。
“阿舒会喜欢上清泉谷的,还有女谷主前辈啊,她什么都懂,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话音略顿,跟着低声喃喃。“唔,也许不是人也说不定……”
姜守岁没牵人的那一手搔搔耳朵,回眸又是一笑,“这儿是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是我的故里我的家,今儿个带阿舒回家。”
他随她踩上最后一个点,抬眼看去,雾气散尽,一道足可让两辆大马车同时交会的谷口呈现在前。
路望舒本能地再往里端望去,谷口的那一边竟是黑压压一片,来了……好大一群人?
“就说咱没看错,都盯了大半天罗,咱快马加鞭赶回来知会,确实是守岁儿的马车,竟带着外人进清泉谷?这不是大事啥子才是大事啊?”
他们被盯上了大半天?
真假?
竟丝毫未觉啊!
路望舒只觉背脊窜上一阵凉意直攻脑门。
那群人中有其他声音道:“老高你傻呀!都带回清泉谷来,肯定就不是外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啊?”
“拜托!老高你二十年前也是这样被你家小翠儿带回谷里来,有啥儿好奇怪?”
“咱瞧瞧、咱瞧瞧,哎哟!是个生得挺俊的小伙子,守岁儿挑得好。瞧啊,那双长长的桃花眼往这儿看来,大婶子我都要脸红罗。”
“看眼睛作甚?男人要看鼻子。小伙子鼻管挺直,鼻头有肉,加上宽肩窄臀、四肢健长,看着就是个中用的。”
无数道强烈视线投射过来,路望舒脑中竟联想到牲口叫卖的集市上,那一头头等着被买主青睐的种牛种猪和种马。
姜守岁见到这么多熟面孔,早已笑容可掬,拉着他穿过谷口踏进清泉谷。
众人自然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的,姜守岁才想好好将身边男人介绍出去,此时有人喊了声——
“谷主来了。”
路望舒看到原本将他俩团团围住的众人自发地往两边退开。
一名中等身材、脸蛋圆圆的老妇徐步走来,那张淡褐色的圆脸有着许多皱纹,年过耳顺的模样,腰背倒是直挺,脚下步伐亦稳健。
即便常听姜守岁提及,此刻一见,路望舒只觉对方不过就是一位寻常老妇,若要说哪里特别……他内心掠过一些感觉,好像在时间长河中的某个点,曾遇见她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