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恒的梦魇之城,恭候至高无上者的降临。”
“轻视祂存在的愚妄者,将步入毁灭;崇仰祂荣耀的追随者,将得以永恒。”
女歌手双手交叉垂于右眼前,在中指和无名指组成的星形缝隙里,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尸体表皮骤然爆开蜂窝状的黄褐色疙瘩,迸射出腥臭的油脂,她的尸体像充了气那般变得臃肿膨大,软烂苍白的肉从肢体末端拥挤上爬,把布莱克的身体不断地往下吞噬,势要将他活埋进自己的尸体里。
“不!不要!”布莱克绝望地反弓身体,他的两只手已经深深陷进了软肉里,再也无法抓握借力点来逃脱这滩尸肉沼地。紧接着是他的下半身,然后是胸膛,最后,没有任何弹性的尸肉塞满了他的眼睛和鼻腔。
即便五感被封闭了,布莱克也未能在第一时间死去,他的神志保持可怖的清醒,这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精确地感知到身体内部的变化。所有的骨头先是被某种强酸腐蚀,附着在骨骼上的所有神经持续振动着,源源不断地向中枢传递着强烈的针刺样痛感。在骨头被腐蚀得无影无踪后,肠道扯着胃囊,从原先被骨架框定的区域一同滑落出来,心脏和肺部都被脂肪压成薄片,榨干剩余的氧气。
布莱克就在这无法动弹的窒息感和无可名状的骇惧中,消溶在女人的尸体里。
酒吧唱台的吟唱依然继续。
……
查理死了。
伊恩听到这个消息时,恍神了一下,他还记得不久前遇到查理时,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让人猜测是不是与他的死因相关。
“听说他死得很奇怪。”
“现在这时候,人死了有什么奇怪的?估计是染上那个奇怪的病了吧,可怜的查理,愿他安息。”
“不不不,他可不是死于瘟疫的。据说那天夜里,他发了疯似的,一面傻笑着,一面在楼道上跑个不停。他跑,不是用两条腿在跑,而是用两只手在跑!那场面可真是吓人,我们谁都不敢接近他,最后还是几位神父齐力把他绑在椅子上,他才消停了下来。但他没办法跑了,却还是在痴狂地笑着,边笑边说着一些骇人惊闻的话语。神啊,请您原谅我无意听到了这些大不敬之辞,请您相信我对您的虔诚永远洁净,没有受到任何玷污。神父们听到他的狂放之词,个个大惊失色,连忙用布条绑住他的嘴,让他无法再亵渎神。夏洛特夫人给他喂了许多药,也无法让他的癫狂之症有所好转,只能等到天明把他遣送回家。”
“神父们把他关进房间里,其中两位神父轮流守着他,谁都不想单独和疯子共处一室。等到进行换班的时候,神父发现房间门被反锁了。他在外面敲门,喊守夜的神父开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觉得很不对劲,连忙叫了几个夜里不睡觉的人一起撬开门锁,破门而入后,房间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房间里空无一人,地板上散落着老鼠、臭鼬、鸟类的各种残骸,有些看起来已经腐烂了多日,散发着那种原始动物的粪土味。固定查理的椅子似是经历了重创,没有一条椅腿是完好的,椅背也四分五裂。椅子旁边是解下来的绳索和布条,窗户大开,看起来是查理挣脱之后跳窗逃跑的。突然,房间衣柜里传来砰砰的声音,一个胆子最大的男生打开衣柜,发现那个本该结束守夜的神父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卡在衣柜里动弹不得。人们赶紧把他解救下来,问发生什么,那个神父却惊叫了一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下了窗户!”
“哦,天哪——”周围一片惊呼。
“幸好楼层不高,神父只是摔断了一条腿。但是紧接着,灌木丛里传来一种嘶哑的叫声,既不像狗,也不像猞猁。人们正要把摔下楼的神父扶起来,唰一道黑影冲了出来,是查理!还是倒立着身体用手奔跑的查理!他满口鲜血,嘴边还黏着几片杂毛,因为倒立的姿势,血糊满他的脸,要不是奇异的动作,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查理癫狂地笑着,喉咙里发出那种非人的叫声,两手撑在地上,围绕着严阵以待的人们打转。然后他突然跳了起来,跑到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之后,人们等天彻底亮了,才敢去树林里找查理。没找多久,就发现查理直直地倒立在一堆动物尸体中央,浑身散发着野生尸骸的恶臭,他双眼紧闭,身体僵硬冰凉,长期佩戴的那副黑框眼镜早就在先前的奔跑中丢失了,畸形的面部还保持着痴呆的笑。”
“事后,人们询问唯一在场的神父,可是一提起这件事,神父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大喊大叫,嘴里颠三倒四念叨着什么‘咚咚咚,快让我死!咚咚咚,快让我死!’人们只好把这位不幸的神父送到疗养院里,至于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肃静!肃静!”
马丁神父拍了拍手,让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语气严厉地批评道:“教堂不是让你们聊这些无稽之谈的地方。你们都是侍奉神的人,是为神而生活的人,须时刻保持心灵的纯净和恭顺,所言所行皆须合乎神的旨意,摒弃那些污秽的谵妄,切忌陷入魔鬼的陷阱。还在发什么呆?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唱诗班的少年们轻踏着脚步,犹如温顺的鸽子纷纷落在祭坛左侧。他们今日的着装格外隆重,袖口和衣摆均饰有鎏金刺绣,披肩前短后长,如同天使羽翼垂落在腰后,表面用金丝银线大面积绣着复古精细的玫瑰十字花纹,并缀着星辰般的亮片。一顶满月华冕佩戴在头上,两根丝带贴着耳根,在下巴与喉结之间系成大小适中的蝴蝶结,将尚未因骨骼发育而外扩变形的面庞衬得更为清秀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