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戚明雪终于抽出空来说正事:“师弟,我方才路过这里,听了一耳朵,怎么是那李延竹不见了?”
喻明霄叹气,“逃跑了。他打晕后山巡逻的弟子,跑了出去。师姐,为了不扰你清净,整片后山只有你所居住的山谷无人巡逻,不过有你坐镇,定然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谁知……”
“李延竹是从我修行之处逃出去的?”戚明雪在树上听到喻明霄派人找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这一点了,她隐修七年,从未与明月一同离开山谷,今天不过是情况特殊,出去了一下午,连她自己都没多想,居然就被李延竹钻了空子——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多,算他机灵。
“是。”喻明霄表情有些为难,“若不是今天那个弟子是第一次巡逻,误闯了师姐你的修行之地,恰好碰上那小子,我们怕是现在都被蒙在鼓里。师姐你出谷……”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纠结,戚明雪知道他碍于师姐弟的身份,不便诘问,便大大方方主动“承认错误”道:“是我失责,我近日修行,内力大约是到了瓶颈,午后总觉得异常烦躁,今天更是难受得紧,就和明月一起到后山转了几圈,方才正准备回去,见到柴房这里有火光,顺道过来看看,谁知就听见这个消息。”
明月早就追过来了,牢记着小姐的嘱咐,把青红皂白一并抛在脑后,拼命朝掌门点头。
喻明霄听她说瓶颈之事,神情关切道:“师姐总觉得烦躁?瓶颈之时最易走火入魔,真气邪行便也会致人浑身燥热难耐,可需要我为师姐顺一顺经脉?”
戚明雪一笑,“还是师弟心细,不过我现下倒也没有其他异常,不像是入魔,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将那李延竹追回来。”见喻明霄点头称是,她赶忙趁热打铁,“此事归根到底,还是我的过错,我这就去将那小子缉拿回来,师弟切莫消耗派中人力,我一人之错应当一人承担。”
喻明霄苦笑着摇头,“我可丝毫没有责怪师姐的意思,你这么多年镇守后山,劳苦功高,更不必这样苛责自己——我已经派人去追了,师姐坐在此处看那小子被五花大绑地带回来就行了。”
看着喻明霄笑吟吟的样子,戚明雪想象了一下李延竹被“五花大绑地带回来”的场面,浑身出了一层白毛汗,头发丝都快炸起来了,她边咳边笑,拼命平复心情不让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归天,“已经派出去了?有多少同门去追?”
“十二个人……怎么还咳起来了?师姐别担心,你就在这坐着,说不定天亮之前就有结果了——快给大师伯搬把椅子,再沏茶来,来来来师姐,边等边聊,以茶代酒,好好叙一叙别情……”
戚明雪觉得现在喝茶用的还是杯子,等某个人“五花大绑地被抓回来”,用的可能就是他的头盖骨了。可十几个弟子派出去,绝对不差她一个人,喻明霄也完全没有让她出去抓人的意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李延竹绑回来当酒杯?
她原地着了一会急,山上的夜晚凉飕飕的,她愣是急得浑身直冒汗,偏偏额头上又不敢出汗,每一刻钟都煎熬得快要沸腾了,还得保持风度优雅地和喻明霄聊天喝茶。
喝了一会儿,一个弟子从后山的方向飞奔过来,戚明雪见他穿着夜行衣,手持长剑,便知道他是派出去追杀李延竹的一员,心脏霎时被勒紧,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弟子,唯恐他说出“回禀掌门,李延竹已被”九个字开头的句子。
那弟子飞速跑到两人面前,这名弟子大概入门较早,戚明雪有些眼熟,他望了望戚明雪,也面露诧异之色,不过随即便收敛了神色,弯腰行礼道:“回禀掌门、大师伯,我们搜寻了后山附近三十里的范围,这些地方人家不多,但暂未发现那小子的踪迹。”
戚明雪绷紧的心弦乍然放松,她悄悄闭上眼,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情绪,喻明霄不悦地说道:“继续找。那小子又是惊弓之鸟,定然会露出踪迹,你们追查时绝不可放过细节之处。过了今晚他逃得远了,便不好找了,快去吧。”
弟子领命而去,戚明雪抬头望了一眼未到中天的月亮,暗自盘算几遍,对喻明霄道:“师弟,若是过了今晚还找不到,那岂不是就麻烦了?咱们当初饶过李延竹不杀,其他门派便有不满,如今却没将他看住……此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喻明霄反复掐着眉心,深深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我已命令弟子们暗中追查,不可表露身份。至于今晚能否抓他回来,唉,若是今日没有结果,这事情就难办了。”
戚明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那么急切,绷着脸道:“确实。师弟,此事责任在我,人丢了本就应该由我去找,若是今晚没有结果,便将派出去的弟子尽数召回来吧,我闭门七年,本就枉称这声‘大师伯’,对门派无用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拖后腿,让全派弟子为我的过失而四处奔波吗?”
“师姐你……”喻明霄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你的还是像从前那样要强,话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再阻挠你,就是我的罪过了。我自然是信得过师姐你的,今晚若是找不到李延竹,便让他们全部撤回来,只是你多年未曾行走江湖,此行定要小心。即便那小子找不着也不要紧,我自有办法处理,师姐却万万不能为此受损。”
戚明雪听他说“信得过”自己,不免有些心虚,她自告奋勇去追“逃犯”,本就不是为门派考虑,只不过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让李延竹逃走,“信任”二字实在沉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