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不过气归喘不过气,望着天上蜗牛一样缓慢爬行的月亮,戚明雪又开始祈祷今晚不要传来任何“好消息”。
臭小子千万要好好藏着,过了这一晚上,就什么都好说了。否则……
戚明雪闭目假寐,心跳却比平常快一倍。
天色渐渐由暗转明,远处林中簌簌作响,尚未早起的鸟儿被纷纷惊动,振翅四飞,第一批人马终于带回了消息。
“掌门,我们二人负责东南方向,但一路之上并未发现那小子的踪迹。”
戚明雪悬到嗓子眼的心脏悄悄放下了一小点。
“师姐莫急,”喻明霄虽然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吩咐两名弟子去好好休息,对戚明雪道,“还有五批弟子,咱们稍候即可。”
戚明雪笑笑,刚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喻明霄咬牙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小子和当年的李玄霆一样,都不是省事的材料——今日他使我们全派上下不眠不休彻夜抓人,但凡让我们找到他,定然不能轻易饶过!”
喻明霄向来以温雅端严着称,大概也只有当着自家师姐的面,才会说出这种气急败坏的话来。戚明雪听得一阵牙酸,不自然地翘起腿,又觉得不雅,赶紧放下,急急忙忙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好缓解浑身上下的焦灼,又差点弄倒茶杯,整个人都兵荒马乱,恨不得一头撞在树上昏过去。
好在喻明霄正聚精会神注意着弟子们回来的消息,并没有注意到师姐不易察觉的狼狈。
天色渐白,两两一队的弟子终于一个不少地站在了柴房外。
“师父,大师伯,我们负责查探南方,那小子应该不在南方。”
“我们也没有找到。”
“回禀师父和大师伯,我们也没……呕……”
喻明霄正专心致志听着弟子们的汇报,最后一个说话的弟子就毫无征兆地弯下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喻明霄哭笑不得地皱起眉,“怎么了,什么事情这样令人作呕?”
那弟子满脸的生无可恋,捂着脖子干咳几声,这才勉强直起腰,“别提了师父,我们俩找了一晚上,没找到那小子不说,还被恶心了个够呛,我换个地方吐去了师父别恶心着您,呕……”
喻明霄无奈摇头,“也不知是碰上什么东西,吐成这样——师姐,既然众人都未找到李延竹,接下来便仰仗你了。”
李延竹滑下最后一棵树的树梢,站上平地的时候,还是觉得事情太猝不及防了。
就算七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偷学柔云派的武功招式,就算每次在后山闲逛他都勤勤恳恳记忆地形,就算深更半夜躺在柴房里他也踏踏实实思考逃跑的策略,就算……
可这机会来得也太完美了吧!
大师伯和丫鬟外出不归,偌大的山谷无人看守,柴房老头以为自己晚上才回,茂密的树林是绝佳的天然掩护——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最讨厌的就是那个走错地方的巡逻弟子,完美的逃脱计划因为这只猪而出现了瑕疵,大师伯清修的山谷也是能随便乱进的吗?你小子得到谁的许可了说进就进?去你妈的活该你后脑勺上挨一石头。
不过从这倒霉催的身上扒下来的这身衣服倒是值得称赞——至少没有补丁。
当然,还有柔云派统一配发的长剑,品质也很是靠谱,原来的破剑寡妇大师伯喜欢就拿去吧,本少爷就不与计较了。
看着的天际的落日和白云,李延竹恨不得大叫三声,不过考虑到自己的“逃犯”身份,他还是决定暂时收敛一点,留着等以后阉了柔云派那帮孙子再喊,撞见那个倒霉弟子,恶霸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快点跑路。
至于往哪跑,这个问题是他早就思考过的——出了柔云派后山,基本上是一马平川,不管往哪跑都有危险被揪回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过在李延竹看来,能办成的事应该保持乐观心态,八字没一撇难上加难的事就应该保持更加乐观的心态,能逃出柔云派那个鬼地方已经算是赚了,既然接下来没有太好的选择,那就干脆随便走了。
把抢来的长剑搭在肩上,瞅一眼天边渐暗的晚霞,跳着走了一会儿,路旁一个老大爷骑着驴经过,李延竹跑过去挥挥手,笑着说:“大叔,去哪?”
老头见是个年轻朝气的英俊小哥,满脸的皱纹龙爪菊一样笑开了花,扯扯小驴的缰绳慢下来,咧开缺了一颗牙的嘴,“往王庄去,什么事,小伙子?”
“哦,”王庄这村子李延竹也听过,是个不大的小村落,离柔云派十几里远,他挠挠头,不经意低头一低头,瞅见老头骑在小毛驴上,褡裢盛得鼓鼓囊囊,露出些草药一样的东西,就地编了个谎,“大叔,我是芙蓉城那边来的,本来是听说这里有种野花能入药治肺痨,寻思买点给我娘治病,结果地方太大就迷了路——”
老头一听这话,想了想,问道:“你是要找的草药难不成是桔梗?”
李延竹笑道:“就是它!老爷爷您知道?”
“那当然,我们这片桔梗花可多了去了,别的药草也多,我们王庄十家有八家都是干药材生意的,我家里就有桔梗,小伙子你要不要?”
李延竹惊喜笑道:“那可太好了!我跟着您去吧。”说着勤快地拎起驴背上的一捆沉甸甸的木柴,让驴子能走得快些。老头淳朴得很,笑呵呵摘下头上的草帽给李延竹戴上,问道:“芙蓉城可不近,不过我倒是去过几次,你说话的口音还真是正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