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萧洪眼睛一亮,缠著吴青湘问,“务本坊有什麽好玩的去处,娘子不如先跟我说说,好歹让我望梅止渴一番!”
吴青湘唇角挑著一丝笑,对萧洪娓娓道来:“这务本坊靠著西门那一带,每晚到瞭四更天时,都会有鬼市。鬼市裡有一傢角抵赌坊,每晚都赌徒云集,以角抵戏赌博……”
“赌博这种事,虽然违禁,却也不算新鲜,”萧洪打断吴青湘,对妇道人傢的眼界十分失望,“再说瞭,那种肉墩墩的角抵戏,我也不大爱看。”
“国舅有所不知,这傢赌坊每逢朔日上演的角抵戏,可是全天下都别无分号,”吴青湘的语气不温不火,像事不关己的闲谈,却在不经意间撒下诱惑,“由两位绝色美人厮杀的角抵戏,国舅见过吗?斗到最后那种种情状,实在令我难以啓齿,就不为国舅具体描述瞭。除此之外,在赌局结束后,赢的美人可以任选一位宾客做入幕之宾,输掉的那位,则由剩下的宾客竞价,这种狎邪的赌局,参加的人都要戴面具呢……啊,说起来,好像今天就是朔日啊。”
吴青湘一席话,听得萧洪垂涎三尺,连两隻眼睛都直瞭:“务本坊裡竟有如此带劲的事,我从前真是孤陋寡闻!”
“是啊,”吴青湘淡然一笑,腮上泛起两隻浅浅的梨涡,“所以国舅何必心急呢?就当如今这段日子是卧薪尝胆的修炼,等到国舅成功与圣上认瞭亲,有的是随心所欲的好日子。”
萧洪咽瞭口唾沫,心痒难耐,却故作姿态地说:“娘子此话有理,我……我都听娘子的,绝对不出去。”
吴青湘这才放心地点头,感谢萧洪如此配合:“多谢国舅通情达理,请千万记住奴婢的劝告。”
八月初二清晨,宵禁才刚结束,李怡就收到瞭坏消息。
他按捺住气血翻涌,照常起居,直到借著去荐福寺礼佛的名义,才悄然潜入务本坊见到瞭赵缜,以及受伤的吴青湘。
“国舅夜半逾墙而出,宅中诸人一时疏忽,等我寻到鬼市赌坊时,国舅已经遭到歹人暗算。”吴青湘满脸苍白地跪在李怡面前,低头请罪,“是我罪该万死,请殿下降罪。”
李怡盯著吴青湘厚厚包扎的肩头,那裡正缓缓洇出一抹血色,隻得按捺住怒火,面色铁青地问:“你可知他为何夜半擅自出宅?”
“我也不清楚,不过国舅曾在白天时拉著我闲话,透露自己枯守宅中,苦闷无聊。”吴青湘紧紧蹙眉,忧惧地望著李怡猜测,“是我多嘴多舌,与他聊瞭两句鬼市。隻怕国舅正是因此按捺不住,才想私自出宅寻欢。”
“朽木难雕。”李怡咬牙切齿,不耐烦听这些无聊的琐碎,抱著一丝希望问,“他如今隻是下落不明?”
交情
吴青湘低著头回答:“我赶到时,国舅腹部中剑坠入河道,隻怕凶多吉少。”
李怡听罢沉默不语,吴青湘也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一直默默旁观的赵缜若有所思,许久之后主动上前一步,打破沉默:“殿下,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就按我们原先的计划办。”
李怡寒意凛凛的目光投向赵缜,盯著他沉思瞭片刻,低声道:“加派人手查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缜精神一振,刚以为李怡同意瞭自己的建议,却听他又道:“在找到萧洪之前,搁置一切相关计划。”
“殿下!”赵缜与吴青湘不约而同地喊瞭一声,不敢相信李怡竟如此决定。
李怡不理会他们的惊诧,起身准备离开,赵缜快步跟在他身旁,焦灼地劝阻:“兹事体大,还请殿下三思!”
这时吴青湘也咬牙起身,追著李怡问:“请恕青湘愚钝,如今箭在弦上,殿下打算如何搁置这一切呢?”
李怡脚下一顿,冷冷道:“就当我们不曾找到圣上这个舅舅。”
赵缜与吴青湘对视一眼,同时停下脚步,望著李怡渐行渐远的背影,面色皆是一片凝重。
“殿下怎能如此……”吴青湘如鲠在喉,忍得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赵缜无奈地瞥瞭她一眼,摇著头感慨:“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娘子想开些吧。”
八月十五,王守澄的亲信王璠加官进爵,被擢升为检校礼部尚书、润州刺史、浙西观察使。在他离京赴任前,王守澄特意为其设宴饯行,邀请瞭元真娘子赴宴献舞。
因为假母秋妃如今就在润州,王璠的到任必然会对她的筹谋産生不可预估的影响。晁灵云一早便将王璠晋升的消息传给瞭绦真,又设法跟著师父赴宴,以便打探到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今日的酒宴与往日大同小异,晁灵云跟著元真往来于宾客之间,推杯换盏之际,眼角馀光却时刻注意著王璠的动向。
果然酒宴行到一半时,王守澄与王璠耳语瞭几句,随后两人一同起身离席,似乎是要去哪裡密谈。
晁灵云立刻凑近正在向宾客敬酒的元真,苦著脸悄声道:“师父,我忽然有点内急。”
元真一听这话,连忙对她道:“快去吧,这裡有我呢。”
晁灵云应瞭一声,假装离席去圊厕,实际上却远远跟踪著王守澄与王璠,直到看著他们走进一座书斋模样的小楼,紧紧闭上房门。
晁灵云立刻向小楼靠近,一路躲开傢丁和侍卫,正琢磨著如何窃听机密,冷不防半道上却杀出瞭一个程咬金。
“晁娘子,好巧呀。”翠翘堵在后花园通往小楼的卵石小径上,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晁灵云,“你也是出来醒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