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骂某些狗上司和公司变态报销规定后,我和肉圆化悲痛为食欲,还去买了附近新开的奶茶和炸鸡。等到剧组中午放饭的时候,已经实在吃不下。
拍戏现场时间紧张,忙起来,大家都是领了盒饭就随便找个地方吃。那天骆杨没戏,听肉圆说亦柔在现场,她明天就要走,我准备去打个招呼。
刚到现场,不似平常大家一群吃饭聊天,远远看到人群围成个圈,中心好像有人在吵闹。
走进才听清楚,是一个男人略带哭腔的声音,仔细辨认果然是那个李副导。
“宋导,看在我跟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帮我求求情吧,您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李副导搭愣着个脑袋,全然不见平日嚣张气焰。
这次审计之后悄无声息罢免了很多人,但宋导并不在其中,据肉圆小道消息称,是这个宋导把锅全甩在李副导演身上,加之拍摄进行大半,剧组要赶进度等等原因,导演仍然屹立不倒。
李副导演那副丑态我实在不想再看,刚想走,却看见亦柔也在包围圈里。
“我知道这次肯定不能在组里呆了,但亦制片你能不能跟平台那边说说好话,别把事情捅出去,要不我以后还怎么在这行儿混啊。”
亦柔冷冷看着他:“你给平台造成了损失,平台要不要追究,不是我能决定的。”说完不想再与他纠缠,抬腿就要离开。
谁知李副导扑通一声跪下,拽着亦柔的裤脚对着她磕头。
声泪俱下道:“亦制片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种底层打工仔吧,我上有老下有小,都眼巴巴等着我拿钱回去养家糊口,你是宾果大领导面前的红人,你说的话他们肯定会听的。”
知道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还出去嫖?他这番话听得人火冒三丈。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干嘛。”我实在忍不了,也不知道哪来的牛劲儿,窜出去薅住他的衣领往后拽,他踉跄着往后倒,一屁股坐到地上。
李副导的丑态引得围观群众阵阵发笑。他突然变了副面孔,红着眼起身。
胳膊被一只微凉的手拉住,然后是熟悉的馨香,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亦柔护在身后。
他冲宋导啐了一口:“孙子,你拿大头让我来挡抢是吧,你等着,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导摆手连连后退:“小李你别冲动,以后有机会我还带着你,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冷笑一声又转头盯着亦柔:“大制片人是吧,领导面前的大红人是吧,能爬到你现在这个位置的女人都是用的都是什么手段,大家心里都清楚。”
气到一定程度我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此刻他的嘴脸、攻击人的说辞,整个人都像一个被设定好的npc。
只要遇到女性,不管是什么位置的女性,他想夸赞也好侮辱也好,立刻自动触发造黄谣的行为,我甚至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他和其他同个流水线上的npc共享一个大脑,一套说辞,他们期待着女性在面对黄谣时露出的羞耻和恐惧,那是令他们兴奋的养料。
然而女性已经觉醒,我们会摔碎只绑在女人身上的道德枷锁,终止这出罪恶循环。
亦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默默握紧我的手,靠近我低声道:“我们找机会一起跑吧,他太吵了。”
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李副导,他转头看向大家:“你们知道她在进娱乐圈之前在哪混吗,金融圈。金融圈有多乱不用我说吧,跟上司纠缠不清,把人得罪了混不下去就跑娱乐圈来,升职升得这么快,谁知道是不是用了跟之前同样的手段。”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跳出人群高声质问他:“你这么懂,是不是因为经常被人潜规则,所以对流程门儿清是吧。”手却不争气得在抖。
他愣住,反应了会我话里的意思,有点不可思议看着我:“我是男人,我能被潜规则吗?”
“怎么不能呢,男的就不能卖屁股了吗,你李副导演跟过那么多部大剧,多少人眼红,资源怎么就能落你身上,谁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搏上位的,干净吗?”
周围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有人拉着他试图劝他离开。肉圆偷偷向我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
这出闹剧结束,亦柔拉着我走出人群。
到某个转角确认别人看不到时,我缓缓蹲下抱住发抖的自己。不只是因为愤怒,更多是情绪输出后的本能反应。
我一直是不太敢当众表达自己的人。我内心世界丰富,热爱与自己对话,面对别人,大多时候都是只被锯嘴的葫芦。
按常理说,我每次吵架都得临睡前思考人生的时候才想起来该怎么怼回去,这次属实是超常发挥,我应该开心的。
只是这次受侮辱的对象不是我,是我在乎的人,因此更在意是不是给她造成了困扰。
亦柔没有劝我,而是学我的样子,在墙角默默蹲下。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阳光晒到阴暗的角落里,用暖意将人唤醒,她才摸摸我的头,笑了。
她用包为我遮挡阳光,歪着头认真问道:“你也是只小蘑菇吗?蘑菇是不能进行光合作用的。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很多湿润的土壤。”
我发现,亦柔有她独特的冷幽默天赋。但是,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蹲太久,起身时有些眩晕。我拉着亦柔往前走,她却定在原地不动。
阳光角度发生偏移,她的世界暗下,光到了我这里。记忆突然变清晰,很多年以前,我看到过那个脆弱的亦柔。